吳秀的繼母曾是玉錦城數一數二的繡娘,可她卻沒有學習到繼母一點的手藝,反而好吃懶惰為人不恥,惹惱了錦風華被趕出了城主府。
吳秀不思上取,李卓作為她唯一的夫,就靠著養些家畜家禽補貼家中。再不濟也會出去做些零工,日子倒還算過得去。
吳秀死在了七月初七的醜時。
李卓說的時候雙手顫抖,雙目瞪圓充斥著不安和恐懼。
那日的場景被烙印在了記憶深處,他以為已經忘卻,其實不然。
醜時時分,李卓起夜聽到了織布機咯吱咯吱的聲音。那時他還在想他家娘子終於下定決心要發奮圖強了,心中很是欣慰。他忍著困頓給吳秀熬了碗熱湯,盡心盡力的當著賢夫。
李卓端著熱湯笑意吟吟的進去,出來則是跪趴著哭喊的逃離。
吳秀穿著平日裏不舍得穿的衣裳與鞋子,端坐在織布機前。往上看去,她的頭身分離。血淋淋的頭顱卡在了織布機中,枯黃的發絲混合著絲線不分彼此。斷裂之處血肉混合,依稀能見其中白骨。鮮血染紅了即將成型的昂貴布匹,那布匹承載了吳繡的全部希望,是她揚眉吐氣的希望。
細細觀察下來,吳秀的臉上還化了淡妝。唇脂殷紅,眉尾下垂。她雙眼緊閉,嘴角上揚略顯溫柔,像是沉浸在一場美夢之中。
吳秀的雙手輕放在織布機上,十指向外翻折呈現出的形狀非常人所能做到。
那台織布機,無人動它卻發出宛如織布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的恐怖。
李卓殺豬般的尖叫聲吵醒了沉睡中的鄰居。
黑夜中升起的點點家火悄無聲息助長了孤身一人麵對淌滿鮮血房間的恐慌。
說到這裏,李卓又流了不少的冷汗,臉色更加的慘白,呼吸也越發的急促。
“發生那件事後我立刻去報了府衙,後麵的事城主應當對大師講過了。”
路珣捏著下巴沉思片刻後問道:“不知可否允許我看一下尊夫人出事的那間房子?”
“大師請便。”李卓在前麵帶路,從背後看去就能感覺到他渾身的緊繃,“府衙查完之後,我就把那間房子鎖上了。”
路珣頷首,“理解。”
親身經曆了夫人去世的古怪場景,還住在這裏已經算是有幾分膽量的了。
“就是這間了。”
路珣凝眸探望,果然已經沒有任何邪性氣息存在。
李卓打開門鎖後在門外躊躇不動,他鼓起勇氣對路珣說:“大師,我。”
“你在門口等我就可以了。”路珣揮手掃去麵前飛揚的塵土,他捂住口鼻悶聲吩咐,“我不希望有旁人打擾到我。”
李卓鬆了口氣,感激的狂點頭,“明白明白。”
路珣大步進入到被清掃的沒有一絲痕跡的房屋,帶了薄薄一層灰塵。
屋內陳設整齊,器皿都還擺在最初的位置。隻有原本織布機的位置被空了出來,據李卓說發生此事後他夜不能寐,就把那台古怪的織布機拆了。
便是開了眼也看不出來什麼。
路珣想著正打算離開的步子一頓,他突然注意到泛黃的牆紙上多了一個鐵釘。
這鐵釘的位置正好應該是對著織布機的對麵。
若是吳繡坐在這裏織布,抬頭就可以看到牆壁上的東西。
“李公子。”路珣冷聲問道“尊夫人可曾在此處掛過東西,比如,字畫?”
李卓茫然的順著路珣的視線看去,那裏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我夫人不喜字畫,她總覺得那都是俗物,從來沒有買過。”
“是嗎?”
被反問的李卓突然一愣,他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什麼,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應當,應當是的。”
路珣突然一個眨眼出現到了李卓麵前,李卓嚇的連連後退到了有光的位置。
李卓平複好亂跳的心髒,他抬頭的瞬間對上了路珣金色的,沒有任何感情的瞳孔。
霎那間,大腦傳來了陣陣刺痛,好像被人用針從最外麵慢慢的刺穿。
李卓蜷縮著抱頭蹲下,他的嘴裏發出痛苦的低叫聲。眼淚,鼻涕,口水混為一灘,他不住的拍打著頭顱試圖敲散疼痛。
路珣伸出屋簷之下,冷眼旁觀著李卓的狀態。金色瞳孔又恢複了漆黑。
路珣耳尖一動,“嘖。”
許久之後,一聲雞鳴驅散了李卓腦海中的混沌。
他拽住路珣的褲腳,神色焦急,儼然把路珣當成了唯一的依靠。他啞著嗓子說:“我想起來!”
“夫人在出事前曾買過一幅畫!”
“一副山水水墨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