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尤裏西斯終於應付完了治安隊,在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前,他先去地下室看了看。
兒時的他曾經在父親的地下室外聽到過慘叫聲,傭人們都說這是他滿足自己施虐欲望的殿堂,但他從來不被允許進入,現在他推開門,裏麵空空如也,沒有想象中的地牢,整間地下室纖塵不染……
……隻有母親獨自坐在房間中央。
“您該去休息了。”
他走上前,為貴婦人披上了外套,對方麻木地抓住了衣襟,夢囈一般說道:
“嗯……先讓我,獨自待一會。”
在病情最重的時日裏,他的母親也沒有如此憔悴過,她看向尤裏西斯,眼睛紅得嚇人,一刻也沒停止過流淚。
“是,母親。”
……
“我是個壞人嗎?”合上自己的房門後,他向虛空發問,“親人死了,我卻感到久違的自由。”
尤裏西斯不怎麼傷心,反而覺得輕鬆,母親對侯爵的愛沒有隨著對方的死亡一起逝去,她是自由地愛上那個男人的,那他也就無需再有所顧忌。
可他又為輕鬆而內疚。
半晌過後,他的影子裏傳來回答,“是你家太複雜了……我感覺,這隻能說明你是個正常人而已。”
貓隨即從陰影中蹦出來,神在在地跳到了他的沙發上,並挑了個最綿軟的抱枕當坐墊,一連串動作像在自己家一樣自然。
尤裏西斯在它身邊坐下,沉默了半天,他向來是個把真心話憋死在心裏的人,但在貓麵前,又有些莫名的傾訴欲望,好像已經跟對方很熟絡了一樣。
“死去的那一刻,是我這十年來見過他唯一真實的笑容,他很……解脫。”
明明這個人讓他的童年飽受折磨,自己本該對他充滿了恨意,可那張帶著解脫笑意的臉卻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貓默不作聲,閃著熒光的綠眼睛看著他,似乎有點同情。
他受不了這樣的眼神,把貓勸回了公爵府,自己在沙發上闔上了眼睛。
一直以來,有伍德洛侯爵的夢境都猙獰又血腥,但那天晚上他在夢中想起了些很久以前的事情。
大概在他五、六歲時,最喜好玩樂的年齡段,有一天突然開始對弓箭起了興趣,那陣子每天侯爵都會親自教導他箭術,無論公務有多麼繁忙,風雨無阻。
對啊……
他這才記起,在那之前,伍德洛家曾經完全是「正常」的。
但事到如今,想起這種事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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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敲門。
尤裏西斯在黑暗中睜開眼,前一天晚上的夢境讓他休息得很不充沛,但淺眠的習慣還是改不了,在這座莊園中,有點聲響他就睡不踏實。
隻要不出聲,一會就會離開了,他想到。
可敲門聲再次響起,他靜靜等了半晌,門口的人也沒有挪動腳步的意思,知道是躲不過去了,他這才開口請對方離開。
……可他心心念念的人,在門外發出了失落的聲音。
!!!
尤裏西斯立刻跑了出去,少女就站在他門口,銀白長發在午後昏暗的日光照射下還是亮晶晶的,她和這座宅邸的一切都不同,充滿了活力和生機……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