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過程中,我向公爵請示了能否讓尤裏西斯留宿的事,客人留宿至少需要得到一家之主的許可,這是基本的禮儀。
不枉尤裏西斯這些年持之以恒地在我家混臉熟,公爵欣然同意,並吩咐管家為前者安排了房間,要是艾裏奧在家,這事絕對沒這麼容易辦成……
傍晚,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考慮到埃莫應該還在睡覺,就沒有打開燈,隻得在昏暗房間的被褥裏四處摸索,尋找一隻全黑的貓。
我在床的正中心找到了它,輕輕摸了摸,它的呼吸平穩綿長,毛茸茸的肚皮微微起伏,應該是休息得很好,這才放下心來,把貓小心移動到另一個枕頭邊,給自己挪出點地方。
“晚安,埃莫。”
我緩緩閉上眼睛,許久未見的床格外舒適,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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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片黑暗中,兩點綠光乍然亮起。
埃莫洛德早已清醒,隻是一直在閉著眼,等身旁的少女睡沉後,它才有所動作。
貓的身姿讓它輕盈無比,無聲地跳落到床下,它走向門,又回頭看了眼熟睡的女孩。
“喵。”晚安。
它將額頭抵向門下的縫隙,然後後腿微微用力,柔軟的身體就像液體一般流了出去,又在門的另一側重新變回貓的模樣。
寂靜的走廊裏,埃莫洛德不安地擺動絨尾,四處嗅探,尋覓著什麼。
終於,它在一間房前停下了腳步。
找到了。
月光下,房間的臨時主人睡得正熟,那雙總是透著隱隱威脅的黑眼睛閉上後,整個人都顯得溫順了許多。
貓輕巧地跳上床頭櫃,沒有發出絲毫聲響,想湊近去看尤裏西斯熟睡的臉,可就在那一瞬間,男人醒了,黑曜石般的雙眼‘唰’地睜開,眼神淩厲中藏有一絲迷茫——他還未完全清醒,就已經殺氣騰騰——貓與這樣的一雙眼猝不及防地對視。
!!!
它先是聽到呼嘯的風聲,而後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
尤裏西斯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用出了束縛的魔法,貓本來可以躲開,可它愣在原地,就這麼隨隨便便地被抓住了,身體騰空而起,四肢接觸不到地麵,可它也不反抗,隻是眨巴了下眼睛,看著對方。
內心深處,它知道自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埃莫洛德?”
青年終於徹底清醒,他坐起身,操控著法術把貓放下,動作比花瓣落地更輕,“抱歉……這麼晚了,你有什麼事嗎?”
貓不作答,從床頭櫃跳到了尤裏西斯枕頭旁邊,仰視著這張熟悉的臉,一如它曾無數次做過的那樣。
這個人還活著,完好無損……可怎麼會呢?
仿佛那一幕在幾秒前才剛剛發生,它鮮明地記著眼前青年的死狀,記得他鮮血的氣味,與他最後留下的話語——
【“我的魔力,我的靈魂,我的血、骨、肉,一齊獻祭予你。”】
【“埃莫洛德,吞噬我的存在,替我去救她吧。”】
渾身是血的青年笑著這麼說道,這是他們多年的相處中,青年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請求,它不忍拒絕,隻能絕望地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