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人訛上(1 / 2)

盛夏五月夜,一弦月似勾玉,徹照上唐國臨近邊塞的東陽城。

時入戌時頭,城內迷離燈火如晝。

宋卿月直愣著雙目急行於長街,懷中抱著的布卷內藏著一柄尖利的殺豬刀——她趕著去城郊的破廟殺人!

半個時辰後,長街盡,破廟現。

頹垣破窗,廟內燃一丁油燈如豆,燈光如煙似霧,從破廟外蔥鬱參差的蒿草叢間溢出。

借著微弱的燈火,她輕手輕腳靠近。

驀地,油燈滅了,破廟黑黝黝的門,便若進入黃泉地府的洞,深不見底……

她顫抖著手抽出了刀,棄布卷於地,橫刀在身前,抖著嗓子高聲:“喂,叫花子,我想通了,我來找你了!”

破廟中死寂無聲。她深吸一口氣,抖著腿跨入破廟的門,口中輕喚:“叫花子?叫花子?”

躡手躡腳走近城隍爺神案,借著破窗落入的淡淡月光……屋內哪裏有人?

她心底一涼,真被人耍了?

忽地,香案下掀起一股疾風,一道黑影自香案下暴起,眨眼就將她從正麵撲倒。

未待她醒神,後腦勺重重磕於地麵,痛她得眼冒金星;隨之,一雙粗礪大手死死鉗緊她握刀的手。

原這乞丐就在屋內,若一隻潛伏於暗中的凶獸,一直靜待她這隻獵物落網。

她死死抓緊刀柄不放,可這乞丐力大無窮,將她背在身後的手一擰,胳膊上劇痛傳來,她痛呼一聲撒了手。

他碩高的軀身重若千鈞,壓製得她動彈不能,熾熱的氣息拂過耳廓,醇厚的聲音於耳邊響起。

“小娘子便是這麼謝我?”

宋卿月雙手被他鉗得死死,數掙不脫,悲痛與失望濃濃侵襲下,她“哇”地哭出了聲。

於他身下死魚般板動著身子,她怒罵:“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這個臭要飯的!”

那人揚手將刀往窗外一拋,這才從她身上撐起身子,吹亮火折子,腐著腿,複將香案上髒汙的油燈點亮。

宋卿月這才坐起身,抱著膝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那人背靠香案艱難坐下,靜看哭得肩頭抖動的宋卿月,如漆的星眸裏,閃跳著油燈倒映的火苗。

久久後,他才淡聲:“我刀下亡魂無數,就憑你一個纖弱婦人,還想殺了我不成?”

宋卿月抬起淚眸,恨恨盯著這臭要飯的,怒問:“又不是不給你酬金,憑何不還我錢袋?你知道不知道,那錢袋就是我的命!”

昨日,她到西郊那處算命攤子算命,不慎丟了錢袋,被眼前這個乞丐撿到。

這乞丐於算命攤後等了她一夜,今晨她急急尋去,他卻對她予取予求……

若她想取回錢袋,乞丐不但要她為他治療腿傷,還要她帶他一同前往上京城。

可她三日後要就出發去上京,哪有時間給他治傷?

再說了,錢袋裏裝著她變賣娘家田產的三千兩銀票,是她能去上京安身立命之本,是她另起東山的基石……他不還錢袋,就是要了她的命!

這花子說,若她想通了就來這破廟找他。

她是想通了!這乞丐不欲她痛快,她便給他一個痛快。

晨時見這乞丐,他佝僂著身子坐在算命攤後的柳樹下,還將自己流膿灌水的腿傷展示給她看,渾身萎靡不振的模樣。

本道他受傷孱弱,殺了這個黑心訛人的花子易如反掌。

哪知其人如此高壯,如此機警,還如此厲害……

那人被她吼得不自在,一攏麵上板結的亂發,輕聲:“錢袋是你的命,你便是我的命!”

“哈?”宋卿月瞪大淚目。

怔了須臾,她大笑出聲,“我是你的命?那我這命還真是賤!”

那人眉目俱斂,淡哂:“身為晏主簿之妻,不得夫心卻隻能求神問卜,可不就是賤麼!”

宋卿月氣得忘了哭,手於地上四摸,抓到一把麥秸狠狠拋向那人,怒道:

“再賤,我夫君好歹也是東陽城主簿,還生得相貌堂堂。怎麼說,我也比你這整日乞食、居無定所的叫花子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