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漏了半拍。
千遠忽然想起來,當初貴婦兔問他名字的時候,他毫不猶豫說出“赫萊爾”這個假名的情景。
隨便起個糊弄人的名字非常簡單,每次遇到無法告知真名的情況的時候,千遠都會自然而然、不經過任何思考地說出,“我叫赫萊爾。”因為這個三個字無論是作為姓氏還是作為名字,都在現實世界中真實存在著。
隻是比較少見而已。
先前的他從未細想過,但現在仔細想起來,他不禁問自己。
為什麼?
為什麼一定是這個名字,為什麼每次都無需思考,就毫不猶豫地選擇它?
沒有停頓,沒有懷疑,脫口而出的那一刻,好似這個名字不再是他的一瞬之念,而是確確實實、具體地在說著,在指著某一個人。
……指著誰?
“——”
微風拂過,飄渺呼喚像是從時間年輪裏溢出的一縷音絲,虛幻而不切實際,帶著無可知曉的內容鑽進千遠的耳朵裏。
他尋聲望去。
月光下,一道纖細潔白的身影屹立於小路盡頭,彎著眉,眯著眼。
正笑意盈盈地看著他。
“……”千遠有瞬間的怔然,他開口,剛想說些什麼,就見對方豎起食指抵在唇前,俏皮地對她眨了下眼。
“——”
噓,別聲張。
“——”
悄悄地跟我過來吧。
依然是聽不懂的話語,但這次,千遠從她的表情和動作中,讀懂了她的意思。
對方轉過身,輕盈的裙角像一隻蹁躚的蝴蝶,在空中隨勢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千遠跟在她身後,隨她穿過了又一扇門,目入眼簾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花海。
潔白的花瓣舒展,嬌小的身軀隨風搖曳,在月光的照映下,仿佛寶石般剔透無瑕。在月色與黑夜籠罩的天地間,成為另一種絕色。
不遠處,正前方,花海的中央,擺著把木頭與藤蔓交織而成的長椅。
她走到長椅前,坐下,拍了拍左邊特意空出來的位置。
於是千遠也跟著乖乖坐下了。
“……赫萊爾·貞雅?”
他輕聲問道。
對方彎起眉眼,點點頭,雙手輕而歡快地鼓掌,像是老師對問題回答正確的學生的肯定與鼓勵。
頓了頓,她伸出手,抓住千遠的手腕。
千遠手指一顫,血管被圈住的感覺讓他身體本能地想對對方進行反製,但他忍下來了。
貞雅一點點扳開他攥緊的手指,蒼白纖細到病態的指尖在掌心裏一筆一劃寫道:
“你叫什麼呢?”
“……”被詢問的長發青年沉默半晌,像是經過了一番激烈而短暫的思忖,才緩緩回答道,“……千遠。”
“千、遠。”
對方在他掌心裏仔仔細細地寫出這兩個字,雙眸似有一閃而過的亮光,伴隨著湧上薄薄如霧的一層淚水。
她又問:“是誰給你取得嗎?”
“不是。”千遠回答,“我自己取的。”
“有什麼含義嗎?”
“……應該有。”千遠說,“但我不知道。”
貞雅看著他,凝視著千遠墨色的眸子,很輕很緩地眨了下眼。
淚水忽然就流了下來。
“好名字呀。”她寫道,每一筆都寫得非常認真。
“……是一個好名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