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起(1 / 3)

烈日高懸,毒辣的日頭炙烤著大地,正值盛夏太康城頭上兵士們汗流如注,炎炎夏日熱的人心生煩躁,一般來說城頭之上除了當值的衛兵和將軍是不會有其他人的,尤其是平民百姓。

而此時城頭上正中的兩個垛口中間卻坐著一個衣衫襤褸的稚童,蕩著雙腳,約莫六七歲的模樣,有些嬰兒肥的小臉上髒兮兮的,好像在淤泥裏滾過一趟,一雙比同齡人略大的眼眸中透著聰慧,依稀還能看出是個小男孩兒,滿身泥濘在烈日下已經曬幹,隻有胸前一塊比尋常人手掌稍小的一塊溫潤無瑕的玉佩在告訴眾人這小童並非看上去那麼簡單。

太康城城牆足有十餘丈高,足見如今大楚的雄心偉力。就算是這樣的高度絲毫沒有影響他和身後身著甲胄的年輕人說笑。當值的衛兵們反而習以為常,並無異色,好像這孩子平日沒事就會來這城頭上坐一坐。不知想到了什麼,小男孩兒皺起了眉頭,臉色發苦,回過頭看向身後的年輕將領問道

“許二哥,你說阿姐為什麼總要逼我讀書啊,陸家子弟會治病救人就好了,一聽太學裏的夫子們授課我就想睡覺。”

年輕人聽後無奈一笑,伸手在男孩兒額頭上敲了一下,疼的小男孩兒齜牙咧嘴,又伸手揉了揉後說道“你道誰都能去太學裏讀書?我年幼時父親便求過陛下讓我和大哥入太學讀書都未得允準,你知道凊瑄為了能讓你入太學付出了多大代價?這話讓你阿姐聽到少不了又讓你抄書,你還小,再大些你就明白了”。

“姐夫從來都不愛讀書,襄王爺爺的書房裏都是‘不穿衣服的小人書’,連袁大哥家的鐵錘也不用讀書!唯獨我要讀書,我陸琰的命也太苦了……”小男孩兒感歎道。

話音剛落自稱陸琰的男孩兒額頭上又挨了一下,“小兔崽子你皮又癢了是不是,我父親你也敢編排,你以後再往我家老頭兒書房跑,往後你再逃學就別來我這了”。年輕男子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奈何自己的父親確實有些為老不尊,帶著一個六歲的稚童瞎胡鬧。

陸琰捂著腦袋瞪著年輕男人,憤憤道:“二哥你再敲我腦袋我以後不給你看病了!”陸琰轉過身去不理他,片刻後又沒忍住,回過身看向他問道

“二哥以後你做了天子能不能不讓我讀書了啊?”話音剛落男人臉色微寒,“你胡說八道什麼,這種話也能亂說嗎?天子將來自是由太子殿下來做,這話傳出去讓外人聽到了你可知道是什麼罪過?”

陸琰有些不以為然“太祖皇帝當年親口說的,\"天子,兵強馬壯者為之耳\",這不就是說誰的兵馬多,勢力大誰就可以做天子嘛,反正這個皇帝我不喜歡,我能看到他頭頂的顏色是黑紅色的”看著陸琰還在口無遮攔的胡說,年輕人黑著臉“這話是太祖皇帝說得,這是你能說的?你看我不告訴你大姐,再不收拾你恐你以後管不住自己這張嘴,禍從口出!”

“哦……”陸琰看著年輕人好像真的生氣了,便轉過身去麵向城外,偃旗息鼓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年輕男子歎了口氣,眼看快過了晌午,時辰不早了,準備把這個小家夥從城頭揪下來送他回家,剛要動手就看到廊道盡頭走來一位身著藍色衣裙的女子,秀眉鳳目,略施粉黛便讓人眼前一亮,行走間便能看出定是出身於官宦人家。認出來人後,點頭致意,並未驚擾陸琰。女子走近前向男子微微一福,“陸玨見過世子殿下”。

原來身著甲胄的男子便是襄王世子許恪,許恪擺了擺手。藍裙女子走到陸琰身後,還未伸手,陸琰便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頓時身子一僵,仿佛已經提前預知到身後之人會揪他耳朵,一縮脖子躲過身後攻勢,站起身麵向女子,滿臉堆笑,討好道:“二姐,這麼熱的天你來這城頭上做什麼啊?走,我們回家!我抓了好多泥鰍,還有三條魚,晚上讓嚴伯做給你吃”。

說著便跳下來提起腳下的木桶,用自己黝黑的小手牽著名叫陸玨的女子,衝許恪眨了眨眼睛,徑直向前。但也隻走了一步便走不動了,陸玨麵無表情地看著陸琰,動也不動。陸琰回頭看到自家二姐頓覺大事不好,鬆開了陸玨的手,站在原地裝乖巧。

二姐平時性子是有些不討人喜,但是喜怒還是與常人無異的,像今天這樣麵無表情地看向自己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陸琰的下場都不太好。

陸玨瞥了他一眼,轉向許恪說道:“舍弟頑劣,今日又煩勞殿下了。”

許恪笑了笑“你我兩家的關係,這勞煩什麼,倒是靈蘊你跟我越來越生分了。”

陸玨不置可否,“那便多謝殿下照拂,姐姐還在家中等候,靈蘊告退。”說完又看向陸琰。這會兒的陸琰聰慧異常,不用陸玨講便恭恭敬敬地向許恪拱手行了一禮“改日再來看望殿下”。

等兩人走後許恪背對著當值的軍士寒聲道:“剛才陸小侯爺的話都給我爛在肚子裏,若是傳出去一個字,你們知道後果!”

“諾!”眾人低頭回應道。

陸家的馬車上陸琰知曉今天肯定不能善了,像個受氣包一樣坐在靠門口的位置,垂著頭一言不發。陸玨看著他沒有打算主動交代,便問道:“你的衣服呢?讓人給劫了?”

陸琰不好意思地看著陸玨,回答道:“我跟城南街上的小乞兒換的,我要穿著家裏的衣服都不用半個時辰你們就找到我了,我又不傻……”,陸琰看著陸玨的臉色不善,沒敢繼續說下去。

見陸琰不敢看自己,屁股隻坐了半邊,轉念一想又覺得陸琰隻是一個六歲的孩子,隻是貪玩了些,陸玨不忍再苛責他,依舊冷著臉,語氣卻溫和了許多,向陸琰說道:“過來”。陸琰慢吞吞站起身走過去,陸玨拿出手帕給陸琰擦著臉上已經幹涸的泥漬,一邊擦一邊問道:“為什麼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