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掉到了水裏,最起碼他能呼吸了。但冰冷湖水包裹了他,他想要大聲吼叫,可幾天幾夜的通宵工作,加上他又喝了那麼多酒,他的嗓子隻能發出低沉的嘶吼聲。他完了,他連拚命撲騰都翻不起幾片浪花,一切都太重了。
太陽已經升起,第一輛車從河邊的馬路上駛過。
萊得渾身都凍木了,他試過打電話求助,可他的電話是老年機的香蕉2001,再加上他說不出話,電話那頭的急救人員什麼都聽不清,隻有水聲,就當惡作劇掛斷了。(當然可以信號定位過去,但現在是清早,夜班的急救人員已經到了最累的時刻,肯定是能省則省事)。
萊得聽到人群走過馬路的聲音,現在霧氣正濃,曾掛過他的鞭炮在霧氣裏露著黑影。他從水口袋裏掏出濕打火機,不停的打響,滋出一顆兩顆小火星。隻要鞭炮弄出聲,一定會有人來,隻可惜怎麼也打不響。
口袋裏的那些鑰匙在滋滋作響,他忽然打電話給徒弟,認為徒弟一定會認出他的喘息聲,意識到他遇難了的。如果失敗了,最起碼能當做告別,讓這孩子知道他愛他。
王奧卡緩緩睜眼,像個機器人,痛苦的皺眉,接著從口袋裏掏出電話。此刻在王奧卡身後,拉得龍正在和幾個酒保喝著椰奶咖啡呢,試圖驅走宿醉。
“歪...萊奧鎖開店”
電話那頭隻有沉重的呼吸聲,唯一讓人感覺那是氣流是呼吸聲的原因,就是那氣流刺破某種東西的尖聲,那是垂危之人的嗓子會發出的獨特聲音。
“什麼東西?放免提讓我們也聽聽”拉得龍說。
“好啊,奇怪的聲音這是”
免提開了,幾個人團聚手機前,隻聽到某種打火機製動的聲音,然後是短促的火聲,接著就是爆竹劈裏啪啦的爆炸聲起來。
“這聽起來像鞭炮”一個酒保說。
“那一定是我師傅做的!哈哈哈,他終於走出來了”王奧卡說。
電話那頭還傳來歇斯底裏的大笑聲,好像讓他們看到了凝在將死之人臉上的笑容一樣,甚至蓋過了鞭炮的驚響。
“那就是我師傅的聲音!哈哈哈我真為他高興啊!”
“我們也是,大家舉杯,為這個好小夥的師傅!”拉得龍笑著。
人群高呼三聲師傅,舉水碰到一塊,大杯咖啡下了眾人的肚。
鞭炮聲消失了,師傅爽朗的沉重笑聲也早早消失了,接著就是河水咕嚕咕嚕放泡泡的聲音,翻起了水聲。
“歪!師傅,你還好嗎?歪!”
電話斷了....
“我得走了”王奧卡匆忙的站起身,一堆空煙殼掉在地上。
拉得龍放下很多錢,和這群熱情酒的保告別。
“怎麼了”在狂奔一段路後,拉得龍好不容易喘口氣問了王奧卡。
“我師傅一定出事了”
“不一定啊,也許他太高興,一下把手機摔進去水裏了呢”
“他隻會在一條河邊散步,那河上有一座橋,曾經叫做舊橋,我師傅就是在那兒遇到了瞎眼女孩”
“那就在前麵了”
“是的,我隻要看一眼,看一眼就好……”
倆人上到寬敞但髒亂的舊橋上,順著河水看向兩岸,他走的越來越高,看到的河岸線就越遠。
王奧卡點燃了一支煙,幾乎散盡的霧氣還是凍紅了他的手和耳朵。他們站在舊橋的最高處,在河岸線的最遠處,有一個人形的樹杆掛在那裏,河水上還有些黑色的痕跡。
拉得龍眯起眼睛仔細看,王奧卡深吸一口煙,從舊橋上掉了下去,直勾勾的衝進這條大河。
拉得龍發狂了一般看下去,又忽然收回身體,坐到地上,緊靠著橋護欄。
“他這是在送死!他在幹什麼啊!”拉得龍想著這個,又忽然想到遠處的那黑色痕跡不是樹根,一定是他師傅。
他渾身顫抖,一天之內兩條人命就死在這座哀傷的小城中。
離他是這樣的近,他匍匐著身子,抓起地上的一根煙,用顫顫巍巍的手拾起來,那是王奧卡沒抽完的煙,放進自己嘴裏大口抽吐起來,他們從來都不吸煙。這玩意讓他惡心,但也又那麼一點點的解脫。
他發現煙蒂是不會燃燒的後,扔掉了煙,慢慢爬起身,看向河水。
他忽然笑著向下揮手:“歪,你沒事吧!”
河麵竟然開來一輛送沙輪船,站在沙堆上的王奧卡也揮手回應著:“我沒事!”
拉得龍抽完煙後感覺搖搖欲墜,他連忙跑到出事的岸邊。到達時,發現周圍已經圍起了一堆人,輪船上的幾個水手正合夥把一具膨大的屍體抬上岸。
王奧卡跪在地上,水手把濕漉漉的屍體送在王奧卡的麵前,淤腥味和屍臭味讓圍觀的眾人都後退半步。
拉得龍的手機落在黑水酒館,此刻他借別人手機打通了自家的時間醫療隊。他走到王奧卡身邊,蹲下身默默無言的靠著他,盯著這副屍體,隻是盯著這幅冰冷又腫脹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