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露裹滿衣服的裏外,衣服如同另一具屍體冰冷的搭拉在皮膚上。達斯拖著梆硬的腿,幾縷隱身絲掛在背上,他已經沒力氣去在乎隱身絲是否還有效,和有沒有被發現的問題了。他貓著腰,時而提著半台電塊,時而雙臂夾著。
他很累,但沒有停歇,離平又滑雨傘店越來越近了。
一個小紅點在他眼鏡前反射出來,他並沒有意識到自己是不帶眼鏡的。回過神,遠處已經失火了。大火燒斷了天網,天空露出赤裸的黑暗,又被赤紅的火焰吞沒。
在炙熱的火光下,平又滑雨傘店儼然成了模糊的黑影。正因為如此,很容易就看到一條火蛇,蜿蜒地流向雨傘店。
電快扔到地上摔個稀碎。達斯急急忙忙跑過去,羅賓,羅賓……這時候卻突然醒了。在床邊兩邊,站著一個皮膚被拉尖的羅賓,還有一個眼睛烏黑的敦克。
他醒來了。他在靜密的黑暗中抬起手,像片落葉一樣飄到額頭,揩去汗水,他渾身都濕透了。
體恤在溫暖的潮濕和壓力下扭出一個小窩,他在裏麵扭動身子,很舒服。他覺得自己一定睡了很長時間,因為一點困意都沒有了。
他想著哥哥,還有哥倆的發小羅賓。他們從小到大都泡在一塊,而哥哥他卻……卻這樣。他不能理解。
扭曲的指針對著差不多的八點一刻。他撥弄了一下手表,就掀開簾子,外麵的天還黑,現在一定是晚上的八點了。
他想要去喝口水。他這樣做了,卻突然停在了飲料機前,他吧唧了兩下嘴巴。接著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他閉上眼睛還有嘴巴,然後對著鼻子吹氣。
他忽然就感覺不怎麼渴了,雖然他的嘴巴裏依舊是幹燥得味蕾發白,就像砂紙一樣。
他點開了蠟燭,抬起頭,努力地定睛,看著沒有腦科技連接的大空種,變得無精打采地失了魂似的跳動著指針。八點一刻。
他想要去看看菲利,這個可憐的家夥。就推著透明軌道上的蠟燭,走到菲利待的休息室。沒有電力支撐和腦科技的調度,透明軌道有些幹澀緩慢,並且時常撞到人的腦袋,廁所那條鑲在牆邊的軌道就已經被碰壞了。
達斯端出蠟燭,照著菲利的臉。菲利的嘴裏塞著一條大大的毛巾,漲得嘴巴膨脹,臉皮發紅都露出血筋。
“這是做什麼?羅賓也瘋了嗎!”他幾乎是無聲的呢喃道。
他剛要拉出毛巾,就收手了。他看到床頭櫃上處於離線病人急救模式的手機,上麵顯示著十二點。
“我們之間肯定有一塊表不準。”
他掀開側簾,蠟燭光照亮一口發光的水。接著是一個溫和的人影,羅賓倒在皮椅上,仰著嘴巴,雙手耷拉在被單外。
達斯把她的雙手放進被單,散亂的被單被碰到地上。他悄悄的擺好她的手,看到她手表已經一點十分了,他有些詫異的蓋好被單。又把她淩亂的幾縷劉海歸置到一邊,她的手心真冷。
臉真白啊,她也還是個孩子呢,她的手好軟……他就想著奇奇怪怪的男女之間的事情,一陣勁頭過去,落寞了,又想到自己的哥哥,就這樣倒在床上。
他睡不著了,於是又看了眼手表,才九點鍾,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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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多長時間後,他爬起身,為了饑餓感伸手到冰箱。冰箱的長明燈照亮了才發黴到十二分的黴餅(這種餅越發黴,越是鮮美)。
達斯抱著咬了一口,黴餅的口感是:如同果實般清涼爽滑的皮肉。果肉被口水翻攪著,黴香四溢的的冰箱邊,達斯的嘴角邊流淌出口水。
達斯的口水吐盡,黴餅也吐幹淨了,食意全無。他有種虛脫的快意,快意的強烈尤其在想到自己失去了一個哥哥後,就格外強烈。他也在努力抗拒自己的那種喪心病狂的驕傲,讓他難更難受的是對自己表裏不一的厭惡。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當他把空氣插板放到嘴裏時,他似乎明白了什麼——他餓了,而插排會讓他飽腹……
達斯拿著插板的手以及身軀一動不動的,被迫保持著要吃的姿勢,他大聲叫嚷想要喚醒羅賓,隨便誰!因為平行宇宙已經泄露進來了。
那邊黑漆漆的簾門掀開了。
“救我,羅賓,宇宙泄露到我身上了!”
她沒有回答他,隻是悄悄的走過來,黑色的身影邊凸起畸形,還不止一處,整個就如同仙人掌一般。
隨著她的走進燭燭光,達斯發現了她發光的眼睛不是因為燭光的反射,而是本身就亮著,它們還散著星星點點的淡綠色。羅賓的衣服裏撕出一些綠色的尖。
達斯可能是無意的,掙動自己幹硬的身軀,空氣插排掉到了地上。
“羅賓,你怎麼了”
達斯焦急的眼睛似乎能看到自己臉上憑空冒出的汗水。因為他看清了羅賓的臉,臉上冒出肉瘤,類似土豆抽芽的那種綠色尖刺,刺頭全都順著一個方向,也就是她來的那扇簾門。
她的脖子長滿那種尖刺,堅挺得讓她不能扭動身子。她僅剩的臉皮在刺林中扭曲,這可能是她唯一能表明她是誰的部分。
淚水從她凸起的眼中流出,順著尖刺林扭轉盤旋,從被肉芽支起的臉皮上滑落下去。
她極其努力,腦袋終於轉動了一點,發出撕裂的聲響。刺裂的歪嘴一邊挪動,一邊流出不怎麼紅的、接近淡綠色的透明液體的血。
血泡在裂口處破裂,傳出了讓人可悲的聲音:“啊,撲,不額,邊像前了……別,別……別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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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斯抱著像根樹木一樣的羅賓,把她直直的放在放在沙發上。
蠟燭下,羅賓痛苦的閉著不平的眼睛,淚水在扭曲的臉中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