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三十一年,景世不嘉,內憂外患。鄭國皇帝景天啟派長公主景佳樂前往蘭玉國與蘭玉國皇帝蕭子清和親,即日啟程。

公主府內,景佳樂身著紅衣,頭戴冠冕,一副愁容的表情坐在銅鏡前,呆滯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一旁的侍女輕聲開口:“公主,此次前往蘭玉國和親,此去便在無回頭路,您……”惠蘭沒再說下去,也不忍再說下去。

景佳樂回過神來,看著鏡中的自己,麵容姣好,亭亭玉立,此時的她,正是碧玉之年。

她勉強笑了笑,扯著嘴角。

願意怎樣,不願意又怎樣,身為鄭國長公主,這一生無非就是困在一個又一個金絲籠裏,既然都是金絲雀,不如為了這國家,這子民,做出一絲貢獻,她也願意。

她從來不是心懷大愛的人,隻是坐在這個位置上,自然要做這個位置上的事。

渙散的目光逐漸收回,她隻是淡然的拿起紅紗,示意惠蘭幫她戴上。紅妝麵紗,額間盛開著一朵精美的桃形花鈿。

惠蘭跟在她身後,景佳樂推開房門,兩排宮女迎著秋風整齊的行了個禮。秋風從不溫柔,直直的吹著她,霎那間,紅衣飄然,墨發如瀑,鬢邊金燦燦的步搖如同風鈴一般,被秋風吹得錚錚作響。她站在那靜靜的吹著冷風,似乎要將自己刻骨三分的傲慢給吹去,無人知曉她站在那裏要想著什麼,也許是:去了別國,一定要小心謹慎,不可在像往日一般,傲慢無禮,到了那裏,無人會再寵著,慣著她了。

惠蘭站在她身後,默不作聲,良久,她才終於開口回答她的問題:“惠蘭,我聽皇兄說,蘭玉國皇帝可是親自點名要我嫁過去呢,我怎會不願呢?”明眼人都能聽出,這語氣中帶著三分無奈,四分自嘲和一分悲涼。

惠蘭聽見了,隻是暗暗地歎了口氣。是啊,如今的鄭國不再像往日那般繁榮,僅僅三年,蘭玉國便統一了北方,如今,天下僅僅兩國相爭,而鄭國的土地卻遠不及蘭玉國的五分之一,以何相爭?但又不惜滅亡,隻好請求和親。

“走吧。”

凜冬將至,皇城大門內,一行馬車前,景佳樂麵戴紅紗,手持團扇,一雙水靈杏眼顯得她格外動人。

景天啟雙眼含淚,今日,他最疼愛的皇妹便要嫁給那暴戾可怖,喜怒無常,嗜血成性的蕭子清,他心中的萬般不舍最終也隻能化為一句:

“此行必定平平安安。”

“佳樂,待有朝一日,朕必定會把你接回來。”

馬車內的女子熟睡著,夢裏是平日最疼愛她的哥哥在她臨行前許下的諾言。

“哐當――”

景佳樂被驚醒。

從鄭國到蘭玉國的路程稍遠,估計要兩月時間才能到,她此時換下婚服,穿著銅青色的衣裙,身上還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裘,誰還能看得出她是即將要嫁入別國的公主,反倒是挺像一個天真爛漫的富家千金。

她撩起紅布簾子,外麵此時已是冰天雪地,一番銀裝。

景佳樂伸出個小腦袋:“還有多久到啊?”她朝著自己的貼身護衛秦白語道。

秦白語騎著白馬,身披白鬥,是景佳樂最喜歡的模樣。

秦白語在景佳樂四歲時就跟在她身旁,景佳樂很喜歡這個比她大五歲的哥哥,他會保護她,會無條件朝向她,永遠在她身邊,形影不離,總使他不愛說話,總冷著一張臉,景佳樂還是喜歡他。

“公主,我們已走了一個半月,不出半月,就快到了。”秦白語語氣平平。

景佳樂依然看著他,趴在窗邊,沒有說話。一片潔白的雪花悄無聲息的落在她的鼻尖,她沒注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啊啾!”

秦白語扭頭看向她,急忙道:“公主,窗外寒冷,還是進去吧。”

景佳樂吸吸鼻子,笑容燦爛的回到馬車內,關上簾子後,她輕聲笑了一下。真好,如果能走的慢些,再慢些,就這樣走一輩子就好了。

漫天雪飄,連同年少時的心願也一同葬在這大雪之中。

已行半月,送親的車隊終於到了蘭玉國。

景佳樂換上婚服,偷偷往窗外瞄了幾眼。

蘭玉國國力昌盛,實力遠遠超過鄭國的鼎盛時期,但聽聞,這皇帝卻是暴戾無情,可今日看朝中百姓安居樂業,歡迎鼓舞,她覺得,謠言不可輕信,也許這蕭子清人好心善呢?

蘭玉四年,鄭國和親公主樂華公主抵達蘭玉皇宮,麵聖皇帝。

正值臘月,雪花漫天,景佳樂在惠蘭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踩進冰冷的雪裏,涼意從腳底侵襲至頭頂,讓她冷不防打了個寒顫。

身後是一左一右,現如今最親近的兩個人:貼身侍女,惠蘭;貼身護衛,秦白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