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瑾南也不以為意,又指了指竹桌上冒著氤氳熱氣的香茶:“這紅豆糕,配上這恩施玉露,別有一番滋味,你試試看。”
話音剛落,小丫鬟便將衝泡好的茶端了過來。
當然這小丫鬟估計也對她沒有好感,不過當著楚瑾南的麵,還是做足了畢恭畢敬的模樣。
裴玲瓏伸手接過,輕輕揭了茶蓋,香氣清鮮,杯中茶葉形如鬆針,水色澤蒼翠潤綠,清澈明亮,葉底嫩綠勻整,淺啜一口,滋味醇爽。
裴玲瓏慢慢彎起眉眼,隔著厚厚的脂粉,靜靜笑出一臉明亮,仿佛金色微光的晨曦。“好茶。”
這個笑容,應是她發自肺腑的、真切的笑容,與平時或漫不經心或似笑非笑很不一樣……楚瑾南收回殷殷的目光,仿佛因為她的一句讚美而顯得很是開心,秀美的眉頭飛揚出溫暖開懷的神情,“玲瓏喜歡,我便讓人多備些。”
如何讓人相信這隻是個不受寵的隨意丟棄在後院的私生女?從她聞香、觀湯、品味的流暢以及不自覺流露的優雅,堪比真正的大家閨秀。
她不自覺散發的雍容氣度,令人非常費解,那種渾然天成的感覺,仿佛,她原本就該是這個模樣的……即便,頂著這麼厚重庸俗的脂粉。
兩人靜靜地坐著,喝茶就著紅豆糕。或者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在暖金般的秋陽下,眼前一片澄澈剔透的湖水,讓心境莫名其妙變得柔和而安然。
裴玲瓏知道這樣不對。
可此情此景,她提不起半點精神用來警惕戒備。
直到福伯前來,提醒楚瑾南該吃藥了。
楚瑾南應了一聲,便要起身。福伯跟近旁伺候的丫鬟忙左右扶住了他,小丫鬟臉色有些難看,福伯則更直接的沉了臉。
裴玲瓏撇撇嘴……嘖,又被討厭了。
真是,她隻是沒有站起來扶他,他既不是全身癱瘓也不是半身不遂,有那麼弱嗎?還要一左一右保駕護航?
裴玲瓏一邊腹誹著,一邊跟著起身。
楚瑾南站穩,輕輕推開了福伯跟小丫鬟,笑望著裴玲瓏:“玲瓏,陪我一道吧!”
清風拂過,他的白色長袍輕輕轉動著,黑色的長發飛散開來,背後一樹絢麗的芙蓉花開得正好,粉色的紅似天邊雲霞。
他溫柔的笑著,那樹花襯得他的笑容愈發和暖明潤。
裴玲瓏的臉露出一抹清淺的笑,走到他身旁,抬手扶了他的手臂。“王爺這病要緊麼?”
楚瑾南反手握住了她的手,骨節分明的手指穿、插、進她的指縫中,密密實實的貼合著他的掌心。見她頗為詫異的挑眉,笑著道:“哪裏就這麼虛弱了?我這病,大約也就隻能如此了,別擔心,一時半會兒應該還死不了。”
裴玲瓏又笑了笑,如今,她倒真有些佩服他了。病痛本來已經很折磨人了,然而更可怕的是那能預知的死亡,而明知道死亡隨時都可能會來臨的人,居然還有餘力安撫旁人,這心態也未免太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