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赤峰臨近遼寧邊界,有個地方叫齊家窩鋪,二百多戶人家在這地廣人稀的地界兒算是個比較大的村落。
齊家窩鋪既不依山,也不傍水。往北往東是連綿不絕的草甸子,往南有幾百裏的鹽堿地,除了零星的幾棵荒草一粒糧食也種不出來,隻有村子西頭是上好土地,養活了齊家窩鋪的一千多口子。
村東頭老陳家有兄弟兩個。老大陳會軍四十五歲,因為家貧人老實,也沒什麼本事,半輩子沒討上老婆。老二陳會學,人挺機靈,幹活又利索,竟娶上了一房如花似玉的老婆,叫個王改花,臉白淨,胸大屁股大,身子骨結實又勻稱,是隔壁村有名的美人胚子。
大概是九二年八月,陳家迎來了一件大喜事,陳老二的老婆給陳家添了一個大胖小子。陳老二力排眾議給兒子取名陳泔水,氣得王改花坐著月子就要回娘家。奈何孩子他爹堅信賤名好養,最後也沒拗過陳老二。
田裏和肚子裏都有了收成,陳老二自是喜不勝收,提前把年豬都給宰了。
轉眼間年關將近,喜慶的氛圍在老陳家洋溢。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陳老二臉上堆笑,心裏卻犯了難:家裏已經沒錢再置辦年貨,入秋殺得那頭年豬,現在就剩油缸裏那二兩葷油了。
這天突然降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大雪。
陳老二樂開了花。大雪封山,草甸子上的兔子獾子再無處遁形,此時不去山裏進貨更待何時。安頓好妻兒,扛著家夥什就直奔草甸子深處。
陳老二是這十裏八村打獵的好手,從小跟著老爹攆兔子,套野雞,擼獾子,挖田鼠,看什麼蹤下什麼套,從來沒有空手而歸的時候。
草甸子此時白茫茫一片,很容易發現野物蹤跡。運氣不錯的陳老二攆住了兩隻野兔,在有腳印的地方下了幾處套子就回到了家中。
隔天陳老二起了個大早,興致勃勃地往草甸子趕去,憧憬著陷阱中躺滿了肥碩的兔子和野雞。然而當他趕到布置陷阱的地方,隻發現了滿地的兔毛和血跡,昨天布置的陷阱全被別人截了胡。
陳老二格外氣憤,從現場留下的痕跡就知道獵物是被別的動物拖走了。
一個經驗豐富的獵手,在如此大雪下找到小偷易如反掌。順著蹤跡沒有多久陳老二就找到了一處地洞。
洞口一尺有餘,斜掩在一棵枯柳旁邊。
陳老二不免心中一陣竊喜,這洞口大小一看就是狗獾的住所。狗獾本不喜食大型動物,隻不過這大雪封山,別無他物,這才盜了陳老二的獵物。狗獾多是五六隻群居,陳老二小時候跟父親逮到過一次,肉肥味美,比一股土腥氣的兔肉好吃許多。這要是逮回去過年不僅可以開個葷,賣了皮毛還能給妻兒換點零嘴嚼食。
天色已然大亮,料想那畜生白天不怎麼出來活動。陳老二想著一網打盡。思忖良久,從遠處不知道誰的墳頭,搬來了一尺有餘的壓墳頭紙的石頭,悄無聲息的蓋在了洞口。
此刻那洞中野畜正剛入夢鄉,根本沒注意到已被人堵在家中。
陳老二又找來一捆幹柴堆在洞口,上麵覆蓋被雪融的半濕的枯草,準備點燃濕柴,熏死洞中的畜生。
少傾濃煙滾滾,洞中傳來陣陣尖叫,陳老二備了一根木棍,等那畜生打洞出來,隨時給上一悶棍。
等到洞裏的叫聲漸漸消失,陳老二又悶上一個鍾頭,慢慢搬開了石頭。
陳老二心裏咯噔一下!
洞口躺著一隻滿嘴是土灰的黃鼠狼!半邊臉燎的焦糊,半張著嘴,眼裏滿是驚恐。
再往裏看,橫七豎八地躺著幾隻幼崽,伴著一隻被咬掉腦袋的兔子,場景異常淒慘。
齊家窩鋪臨近東北,說是內蒙境內,其實習俗更偏向東三省。
農村更是對狐白黃柳灰忌諱莫深。
這黃是通靈的仙家,一般人都是唯恐避之而不及,這一下端了仙家的老窩,陳老二一時手足無措。
思忖了半天陳老二還是說服了自己,說到底還是這畜生不成氣候,搶了自己獵物在先,自己迫於生計殺了他們也無可厚非。
一不做二不休,陳老二順手把黃鼠狼拴在腰間,冬天的黃鼠狼皮最是昂貴,半大的黃鼠狼也能賣兩個錢。怕妻子擔心,直接把黃鼠狼帶到十幾裏外的集市上賣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