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被安置在一旁的嬰兒床上,夏菀清先回了家裏,盛情躺著假寐,商略酬拉開一把椅子,凝神注視著老婆孩子,心裏在斟酌要怎麼開口。
盛情閉著眼睛數數,1、2、3、4、5、6……256、257、258……她一下一下緩慢而又堅定地數著,直到數到266,商略酬開口了。
從前她覺得兩人親密無間,哪怕商略酬再高深莫測,她也能用執著打動他。然而直到這一刻,他們的孩子在一旁香甜睡去,她卻覺得也許她和他之間,永遠隔著這個266。
彼此沉默的這段時間,是心永遠也跨不過去的距離。
“錄像帶的事結束了。我們找個機會出去散散心吧。”
“結束?怎麼結束的?”盛情輕輕地問。
“找了人托了關係。不過盛世娛樂會所是被勒令整頓,短期內無法正常營業了。”
“找了人托了關係”短短幾個字其中的艱辛和百轉千回隻有他自己知道。
盛情自然領他的情,她很真摯地說了一聲:“謝謝。”
商略酬臉色一白,抬起漂亮的眼睛盯著盛情看。
然後便見這個剛剛替自己生完兒子的女人,這個他看著從黃發稚齡出落成窈窕少女的女人,這個滲透了他二十多年生活的女人,以一種很溫和很雲淡風輕的語氣說:“也許在你看來這件事結束了,在我看來卻隻是開始。”
怎麼能如此容易就翻篇。
盛情的眼神從容不迫,以一種圓潤的溫和氣韻包裹著。她躺在那裏,氣息尚還有些虛弱。但是商略酬第一次發現自己拿捏不住她。
女人的蛻變總是與男人有關。盛情這一刻的從容,讓他心中百感交集。她的眉宇早已刻滿了他的痕跡,然而她卻成為他越來越無法把握的人。
這裏麵,驕傲失望或者其他,哪一樣情緒能說盡此時此刻的心情?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自負付出代價。
“抱歉,我短期內沒有外出散心的打算。”盛情轉頭看了看唯一,長長的眼睫遮住了她的目光,然而當她抬起頭看住商略酬的時候,眼睛裏仍然留有一絲剛才注視唯一時的眼神。
溫情中帶著好奇,掀起眼神中的層層漣漪。
她對他說“抱歉”,盛情這輩子跟商略酬道過的歉加起來一隻手都能數得清。然而現在她對他說抱歉。
道歉是對外交際手段,真正的自己人是無所謂抱歉的。
外交辭令優雅得體,但是往往沒有多少感情。
“說起來你給我兒子起的名字有些女孩子氣,不過我這輩子估計也隻有這麼一個孩子了。唯一就唯一吧。”
唯一的唯一。
“盛情,當時發生那樣的事,我是懷疑過是你放出去的錄像帶。但是後來牽連的人太多,我知道你不會拿你爺爺留下的公司開玩笑。”
“所以?”
商略酬沉默了。
“你也知道,咱兩的問題根本不是信任不信任的問題。從來都不是。”
“你我之間根本就不是一個層次的。我們的問題不是我的愚蠢,而是你的居高臨下。大概在你看來我什麼都不懂隻會壞事,所以你什麼都不跟我說。你阻絕了我們交流的可能。不是對話,是交流。我的意思你明白的吧?”
“商略酬,我們暫時分開一段時間,彼此都冷靜一下吧。”
在我們的關係中,你由始至終都是那個主導一切的人,如果你願意,我們根本不會走到這一步。
既然你眼見著我們變成這樣而無動於衷,那麼我想你也不介意我自作主張的分居。
盛情幾乎是一夕成長。處理問題也溫和老道許多。但就是她的從容不迫,讓商略酬感覺到她的不可控製。
“非這樣不可?”他在盛情長篇大論之後說了唯一的一句話。
商略酬看著她,她的目光不回避不妥協,他在她這樣的眼神裏點了點頭。
“好。”
盛大小姐的花期太長,永遠咄咄怒放,而當她結果的時候,成熟的氣質和風韻就在她身上體現出來了。
成熟包括手腕。
夏菀清自然是不讚成盛情回娘家住的,唯一這麼小根本離不開媽媽,自然跟著盛情回盛家,可是那就太不像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