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旭煢閉眼,也許下一刻便是解脫,隻是心中未免有些不舍與難過。冷風呼嘯聲劃過耳畔。
「叮——」耳畔響起兵器接地的聲音。接著千旭煢感覺到腰際多了一隻手,睜開雙眼。天旋地轉間,落入一個懷抱,熟悉的氣息湧入鼻腔,抬眼對上一雙閃爍的黑眸。
耳邊傳來的廝殺聲,讓她無法忽視這是戰場。翻掌拍向近在眼前的胸口,趁腰際的手鬆開,千旭煢提腳踢了馬匹,借力飛向自己的坐騎,然後駕馬遠離。千旭煢逼著自己不再看向那人,手落箭出,必有一人倒地。這場戰爭最終是以燎原殿的撤退結束。
夜晚,在結束了白天的廝殺後,難得的安靜。一道黑影從主帳外閃過,「誰——」千旭煢拿起弓弩,追了出去,那道黑影始終與千旭煢拉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到了一處僻靜的小樹林中,黑影停了下來,千旭煢小心地靠近,「你是誰?」
黑影轉身,拉下麵巾,目光灼灼地看著千旭煢。
「聶——無雙。」千旭煢放鬆了緊握的弓弩。
「煢兒。」
「你來幹什麼?」千旭煢側過身,不去看那雙攝人的黑眸。
「煢兒,這是最後一次。」說完,聶無雙緊盯著千旭煢片刻便飛身離開。
千旭煢看著人影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語,「什麼最後一次?」
次日,兩個人再次在戰場上兵戎相見。
千旭煢看到那張冷峻的麵容,總回想到昨天晚上那雙攝人的眼眸,有些恍然。
忽然,箭嘯聲傳來,千旭煢連忙俯身躲過飛箭,卻發現羽箭射的不是自己,箭指的是自己的爹爹,她已經來不及想為何爹爹會在戰場上,拉弓準備射下那支羽箭。
正準備射出時,卻發現——自己射出的箭直指那人的心口。來不及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射出的箭如她所料射下了那支箭,也射向了聶無雙的心口。
「小心——」千旭煢親眼看著聶無雙中箭落馬。千旭煢翻身下馬,跌跌撞撞地來到聶無雙身邊。
「為什麼不躲?」千旭煢扶起倒地的人,淚眼婆娑地看向聶無雙。
「我說的最後一次。」終於眼淚紛紛滑落,這是她及笄第一次落淚,她從未想過她會傷到他,第一次不喜歡自己那無虛發的箭術。想後悔,但卻也不能後悔,也後悔不了。她與他都未發現,漫天的箭雨,未有一支射到他們。遠處有一人,白衣如雪。
「不哭了,你可是大祭司啊!」聶無雙伸手抹去那流落的淚珠。
「你射了我一箭,作為補償,答應我一件事可好?」千旭煢未發現聶無雙眼底露出的笑意,拚命地點頭。
在千旭煢錯愕的目光中,聶無雙伸手拔下心口的羽箭,血未如想象中的濺出。聶無雙將手伸入衣內,一塊護心鏡被取出。她怎麼忘了呢,明明知道他有一麵青鬆石的護心鏡,戰場上,他怎麼會不帶上它呢!心急的她也未注意到,他身上的血都不是他的。
「你要幹什麼?」千旭煢馬上跳離聶無雙幾步遠。
「若是沒有這護心鏡,我也就沒命了。既然如此,煢兒,一命抵一命。把你自己賠給我,可好!」聶無雙走上前,一把攬過千旭煢,在她的耳畔低語。
這場戰爭,血月宮和燎原殿都損失慘重。血月宮失去了新任大祭司,燎原殿失去了他們的戰神。兩族都不得不修養生息,恢複元氣。
血月宮。
千旭淮洋看向主殿中百年來再次完整的破碎琉璃,眼中晦暗不明。抽出身側的佩劍,手握住劍刃,血從掌中流出,有些慢慢被劍吸收,有些血,滴滴滑落在錦袍上,遠遠看去像朵朵紅梅,平添幾分妖冶。
「聖皇,‘皇’,皇者。皇者注定一世孤獨是麼!」劍身似乎傳出一聲劍鳴。
兩個月後,一處草長鶯飛的山穀中。大片大片的桃花開的燦爛。草地上有著一男一女,女子安靜地臥在男子懷中。風吹過,陣陣桃花雨落下。女子伸出手,桃花瓣在空中打著轉兒從女子的指間飄落。花瓣飄落在她的青絲間,聶無雙思緒又飄回了兩個月之前。
他親眼看著她,一步一步變成殺戮果敢的大祭司。
鮮血染紅了她的鎧甲,雖然她未受過傷,但那破損的戰鎧,那滿身的鮮血,那張臉上漠然的神情讓他心疼。他親眼看著她,一步一步變成殺戮果敢的大祭司。
終究還是不忍那單薄的身影背負了那麼多。他去找了他,那個一生不能說愛的男子,然後他用血月宮世代需守護的東西,將她的那身銀鎧脫下。他不悔,一個死物而已,又怎敵得她一身風華。
想必那個人也是這麼覺得的,不然又如何會一口答應。
所幸,那個人沒有說愛的資格,不然他怎敵得過那個與她從小相伴的男子。如今,她已是他的妻,便沒有人能將她從他手中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