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鏡子裏看到老婦嘴上忙個不停，手上活計也沒落下，這些老資曆的人幹活確實十分利落。
“沒什麼，我不是為這些事情而苦惱。”
“嗐，在你們這個年紀，還有什麼比情愛更苦惱的事情嗎？”
人們無法理解他們認知以外的事情的，所以劉映雪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與老婦爭執。
“聽起來似乎您也有一段驚心動魄的經曆。”
“說來都是些老掉牙的故事了，不提也罷。”
“講一講吧，多一個人記得也不是什麼壞事。”
“好，那老婆子我就和你說說年輕時候的故事吧。”
四十年前，西境爆發了瘧疾，患病的人渾身會長滿膿瘡，因為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草藥醫治，所以就死了非常多的人。
十四歲那年，她的母親和妹妹得瘧疾死了。窮人染上這種病隻能痛苦的等死，看著妹妹一直不停地抓撓自己，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兒完好的皮膚，心痛不已的父親隻能將她綁了起來，防止她再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母親知道，再這樣下去家裏所有人都會遭殃。這樣活著隻是拖累丈夫和女兒，於是母親就在夜裏用牛糞噎死了妹妹。
她聽見妹妹在淒厲地喊叫著，父親與她就站在門外，一直待到聽不見妹妹哭喊的聲音才敢進去。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辛勞了大半輩子的父親落淚，即便遭受收稅官兵重拳捶打的時候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他想上前看看自己的妻女，卻又在最後的距離上硬生生地止住了腳步。
母親讓父親帶著大女兒離開西境，她把一切後事都交代完後，愧疚地摸了摸小女兒的臉，等到她想伸手摸大女兒的時候，卻慢慢閉上了眼睛，這一閉眼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父親埋葬好了母親和妹妹，她拜了三拜，希望她們在那邊不要再受這樣的罪了。
後來她跟隨父親向東流亡，一路乞討賣藝，曆盡千難萬險才來到王都城外。本來想著進城找份小工謀生，沒想到瘧疾也緊跟他們而來。
為了保衛王都，控製瘧疾，這群從西境來的流民被拒之城外。他們把救援的食物裝在藤框裏，用繩子從城牆上送下。即使裏麵的幹餅又硬又臭，大家也會一搶而空。
那時她在父親的庇護下還不知道生活艱險，也不知道父親把好不容易搶來的餅子都給了她，等到父親已經皮包骨頭的時候，她才發現父親一直靠樹葉充饑。
長期如此，父親還是生病了。
她束手無策，不斷地求助周圍人，可他們也自身難保，這種情況唯恐避之不及，又怎麼會對他們施以援手呢。
沒有辦法，她隻能去城牆下求助，可無論怎麼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看到的都是城牆垛中士兵冰冷的下巴。
瘧疾還是泛濫了開來，最初人們隻是斷斷續續的死去，很快就變成了大批的人感染，然後化膿，去世。
在城外，你幾乎每時每刻都可以看到人們的哭嚎。有些為了那些還沒有被感染的家人能夠活下去，拖著千瘡百孔的身體跪在城門外請願，即便磕得頭破血流，也沒有被在城門外他們被關起來，像羊圈待宰的牲畜一樣，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一個會先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