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中元節河燈會(1 / 3)

大燕西北邊陲的崇州衛外,有座山河橋。

據說二十五年前先帝親率大軍,就是在此地擊退了前來襲擾的北方蠻族。

正要班師回朝,突然天降大雨,黃河水高漲,衝破河床改道,將前路截斷,眾人一籌莫展之際,聽見一陣震耳的轟鳴,透過雨幕隱約看見旁邊山上有一綽綽人影,正挑動大大小小的石頭滾落下來,其中最大的一塊剛好橫在湍流兩端。

那石頭的大小絕非人力可以搬動,必定是神仙相助,保大燕山河永駐,先帝大喜,率軍踏石而過,後來下旨將巨石修鑿成橋,賜名山河橋。

黃河水在那場大雨過後,就重又退回了原來的河道,隻留下一支兩三丈寬的細流自山河橋的拱洞下穿流而過。

由於此橋離城門太遠,當地人除了幾個節慶的日子,平日裏出門辦事還是選擇走原來的老路,誰也騰不出那麼多閑工夫繞遠從這裏走。

這天晌午剛過,卻有一個二十出頭的姑娘騎著頭四蹄踏雪的毛驢出現在了橋頭之上。

這姑娘嘴裏啃著半個桃子,手中舉著根竹竿,前麵綁了另外半個桃子,吊在驢子舔是舔得著,咬又咬不到的刁鑽位置,逗著它往前走。

這時候正值立秋前後,秋老虎的威力不減,暴烈的日頭打在草間樹頭,曬得蟋蟀、知了們嗷嗷直叫。

忽而,蟲鳴聲驟然拔高了一個調。

怎麼著,這是燎著誰的毛了是嘛。

姑娘心裏腹誹,活動了一下手腕,將啃剩下的桃核瞄準河畔那棵十分聒噪的歪脖老樹扔了過去。

桃核出手,在空中劃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她視線隨著看過去,這才發覺情況有些不妙。

這哪裏是蟲鳴,分明是一支響箭正朝自己的方向射了過來!

“趴下!快趴下!”腳下有人喊道。

姑娘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呆愣在驢背上,反而朝著示警的聲音看去。

隻見一個少年從石橋拱洞下翻了上來,在響箭即將刺入姑娘後腦的刹那,一把拽住她的腳踝將人拉下驢來,而後弓身貓腰躲在石橋低矮的欄板後,從背後箭簍中抽出一根箭羽,搭弓射出,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毫不拖遝。

繼而傳來撲通一聲,從那棵歪脖老樹上掉下來個五大三粗的男人,沒等那人再有什麼動作,腦門就已經被另一支箭穿透,河水頓時洇紅了一片。

“那那是什麼人?響馬嗎?” 姑娘捂住怦怦亂跳的心口,驚魂未定。

“北邊的蠻人。”少年從地上爬起來,將弓背好,朝她伸出手,“別擔心,現在沒事了。”

姑娘到這時才看清楚救了自己的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一身粗布短衫,腰間別著本破破爛爛的《孟子》,背後一把保養極好的開元弓,說文不文,說武不武的。

“方才謝謝你”她就著他的手勁站起來。

少年看著那明眸皓齒的笑容一時間忘了鬆手,直到察覺對方那微微向外抽手的動作,才頓覺自己簡直太唐突了,忙把手收回來,轉而撓了撓頭。

“那個那個,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啊。”他臊著張大紅臉將毛驢的韁繩遞過去,就要遁走。

“哪個哪個?”姑娘見狀笑得歡快,“我有名有姓的叫做永淳,你叫什麼?”

永淳?少年覺得自己似乎在哪兒聽過這個名字,可他現在對著她根本沒法兒正常思考了,於是隻好老實回答道:“我我叫宋文鏡。”

“文靜?”叫做永淳的姑娘歪著腦袋上下打量著他,“你哪裏文靜了?名不副實,應該叫宋能能或是宋斌斌才對,能文能武,文武雙全。”

“不是安靜的靜,是明鏡、銅鏡,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麵無風鏡未磨的鏡!”宋文鏡本來還一本正經地解釋,抬眼看到對方的嘴角裂得用兩隻手捂都捂不住,才知道自己被戲耍了,歎了口氣,好脾氣地囑咐了句路上小心些的話,便告辭離去。

“嗯嗯”永淳點點頭,表示知道了,明白了,“不過,能能。”

“是宋文鏡!”

“好的能能,可能有件事得請你幫下忙……”

崇州衛城內有家叫樂善堂的小醫館,坐堂的女郎中妙手心善在當地是出了名的,所以往來看病取藥的患者總是絡繹不絕。

宋文鏡將驢子拴在醫館前麵的槐樹上,扯開嗓子朝裏喊了幾聲“姐”。

永淳捂著肩頭,利落地翻下驢身,瞧著應聲而出的人,眨巴眨巴眼:“我說能能,你姐姐真是郎中嗎?”

宋文鏡被這麼叫了一路,已經懶得再和她計較自己的名字,瞧見自家姐姐擦脂塗粉得宛如隔壁棺材鋪紮的紙人一般,幹笑了兩聲:“嗬嗬,別看她這樣,醫術還是很好的。”

“文鏡,怎麼這個時辰回來?又逃課了是不是?”宋家姐姐宋碧萱頂著張大白臉走過來,塗得血紅的嘴巴張張合合像是個要吃小孩的妖怪。

“夫子教的我早就會了,還不如我自己看得快。”宋文鏡搖頭晃腦,不以為意。

“瞧把你能耐的,我倒要看看這次鄉試你能考成什麼樣,考不中的話就跟著李先生上山采藥去得了。”宋碧萱抬手扇了弟弟一個後腦勺。

宋文鏡故作誇張地哎呦了一聲,笑嘻嘻地拉著他姐往永淳身邊帶:“喏,給你帶了一個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