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岑清晦就被遠黛從被窩裏拽出來,按在鏡前梳洗。她還睜不開眼睛,格外困頓。

一個半月前,她也被這樣按在岑清弦的南風院梳妝,那時可不像現在這樣放鬆,她驚惶的被一路送上花轎。

遠黛拍下她想要揉眼的手,叫蘩綠擺好胭脂脂粉打下手,她給小姐上妝,薄星則是找好彩冠與發簪,等全福人為小姐梳頭後再為小姐挽發。

蘩綠是岑清晦為小綠取得新名,她直接把要帶的四個丫鬟告訴了父親,父親自然同意。

雲氏無法,給了她好一頓臉色。可惜她不在乎,出了鎮南侯府雲氏就管不到她身上了。

依湄在整理架子上掛著的嫁衣,又再次查看今日流程所需的諸多事物是否有缺漏。

青竹居裏難得一見的忙碌,院子裏的下人也各司其職,早早地清掃收拾。

岑清晦也慢慢從迷蒙中清醒,隨著第一縷晨光透過紙糊的窗子在整個房間內渲染出霧一般的畫麵,她才恍然意識到,原來要永久的告別青竹居了。

她抬起手,輕撫住心口,望著鏡中模糊的影子,心中浮現出鎮南侯府的過往種種。

原來這種說不上是迷茫,還是酸澀,亦或是忐忑的情緒,才是真新娘子的心境。

全福人來了,是吏部尚書夫人。

不是雲氏請的,聽江映錦說是皇後娘娘暗示下的,所以喬夫人主動提出,雲氏總不好駁她的顏麵。

喬夫人和喬黎生的相像,都是圓臉杏眼,很是顯小。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亦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再梳梳到尾……”

伴隨著喬夫人輕柔的聲音,發絲微微的拂動引的後頸一陣顫栗,連帶著心也一陣顫栗。

天光徹底劃破昏暗,眼中一切都變得清明。而遠黛又將蓋頭輕輕覆下,萬物再次歸於模糊,她扶在遠黛與薄星手上,小心踏出門檻。

“大姐姐。”

耳邊傳來的是岑清旬的聲音,因為昨日岑清望病了,雲氏當然舍不得自己的寶貝兒子生著病來背這個庶女。

她心中有數,應是硯姨娘下的手,算是送她的禮同時也是為自己謀劃。一是知道,她得知當年之事後對岑清望一定膈應,不會想讓岑清望送她出嫁。二是讓岑清旬與自己多親近,為以後做打算。

岑清旬年紀還小,但他不僅小小年紀文采斐然,武藝也不差,起碼筋骨硬朗。小小的身軀背起她來,步子還穩得很。

這流程都是那麼熟悉,隻是如今進入花轎的她,心態完全不同。

她把蓋頭撩開一點,先往嘴裏填了幾塊不會蹭掉口脂的小點心墊墊肚子,她可不想再挨那樣的餓了。

要等到黃昏時,新郎官才能回新房。

待轎子停下,這一回,江映錦是在府門口迎接的。

她搭在那隻骨節分明的手上,小心的走下轎子,以免踩到拖尾的長裙。

輕輕捏了一下那隻手,便感覺到他僵硬了一下,她方才安心笑了。

是江映錦,沒錯。

“岑清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