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靈風(1 / 3)

從我記事起,就有人說我會成為大梁國第一位女帝。

那時候我並不理解女帝意味著什麼。

我身邊總圍著很多人,宮人、護衛、老師,沒有一個同伴。

我學完這個學那個,我要做的事似乎隻有一件,那就是讓我父親滿意。

後來我有了一個弟弟,我以為他也和我一樣,但好像也不一樣。

我看見父親會對他笑,會摸他的頭,甚至會陪他玩。

我不明白弟弟與我做一樣的事情,為什麼父親不對我笑?不摸我的頭?

我以為是我還不夠好,於是我更加用功,弟弟背了三天的書,我一天就能背;弟弟練不好的箭術,我能百發百中;弟弟紮不穩的馬步 ,我能紋絲不動……

我每件事都能做得比弟弟好,人人談起我皆是讚譽有加,可父親還是沒有對我笑,反而他不再讓我與弟弟一塊,我的對手變成一個個大人,大名鼎鼎的鴻儒、武藝高強的俠士、箭術卓絕的神箭手……

我以為超越了他們,父親才會像對待弟弟那樣對待我。

但我錯了。

隨著年紀漸長,我慢慢明白成為女帝意味著什麼,也慢慢懂了什麼叫孤家寡人。

原來我這一生不用討好任何人,我隻需要讓我的子民安居樂業,我隻需要讓我的帝國強盛繁榮。

聽著是多麼令人澎湃的宏圖大業啊。

何況我是女子,我將永垂千古。

我變得越來越像我父親,我的心中充斥天下霸業,我期許我能給大梁國盛世。

可再多的讚譽也沒改變我父親對我的態度,除此之外,我還能看出他的不安,他的掙紮。

當我愈發年長,我終於知道他為何不安,我隻能愈發刻苦,讓他堅定認為我可以。

……

十五歲那年,我遇到了這一生於我而言最重要的那個女子。

我成年了,我坐在寶馬香車上迎接滿城恭賀。

盛大的慶典漫長而又使人疲憊,但我已經很熟練了,一日緊繃對我而言不算什麼。

直至夜裏,熱鬧退場,我總算得以放鬆地呼了口氣。

卻看見一個玄衣女孩在遠處,好似是在對我笑。

她笑容得意,像是抓到了我的小尾巴。

我惱怒,差使宮人將她叫到跟前。

我問:“你為何笑?”

女孩說:“我就知道你也會累的。”

女孩言語肆意不敬,卻因為出身不凡,就連宮人也不敢嗬斥她。

我忽而笑了,從沒有人會在意我累不累。

我為儲君,要賢明,要勤勉,要仁德……

一條條框架束縛著我,那是我想永垂千古的必經之路。

我記住了這個女孩,她是將門之女,她一家為我守住西北,是我要親近之臣。

朝中還有好些這樣的人,少年俊才,權臣之後,名門後人,這些都是將來能助我治國之人。

我要走近他們,收服、選用、施恩。為我的霸業擇良才,築基底。

而後,這個女孩便時常出現在我眼前。

其他人敬我畏我,她不一樣,單純喜歡觀察我。

每當她捕捉到我的情緒,總會在無人之際悄悄說與我聽。

我從她的言語間知道了自己生氣的模樣,不喜的模樣,煩惱的模樣。

她太過跳脫,太過不羈。

這樣的人不利於掌控,加上她家中在軍中威名赫赫,我豈會不忌憚?

但西北還需要她一家,我隻能縱容著她,等到將來西北平定,以她這性子,我何愁沒有由頭處置她一門?

我沉醉於心術,不知西北的摩擦已然超出我想象的慘烈。

她十三歲那年,兄嫂戰死,父親重傷,一家在我動手之前已經人丁凋敝。

她身披黑甲,背上銀槍,出現在我宮門前。

她說她是來辭行的,將門虎女,自當接過父兄衣缽。

“殿下,待我平定西北再回來和你玩兒。”

她隻留下這句話就踏上了西北征程。

……

將門虎女走的那年,我身邊又來了一個重要的女子。

那一年,各州各個世家大族最優秀的後人皆被召入皇城,名義上是為當朝僅有的兩個公主皇子做伴讀。

這是我父親對付盤踞在各地的百年大家的手段罷了。

即便那些聰明狡詐的名門一眼看穿又能如何?

彼時皇權穩固,皇命不可違。

上百個優秀少年相繼來到京城,我在那些人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