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瀝瀝落在青石板上,街道兩旁屋簷下的零星燈籠衍射出朦朧光暈,讓深秋的夜晚更顯寂寥。
街上獨有一人,著青衣,撐著油傘緩慢前行,傘前沿下壓許多遮住了臉,隻看到他身材清瘦,握傘柄的手指骨節分明,青衣下擺沾了雨水緊貼著小腿兩側,就這樣穿越著幕色。
“一夕”是個藥堂的名字,位置在臨江城最偏僻的青雀街上,也是臨江城最奇怪最貴的藥堂。
說它奇怪是除了店鋪名字怪以外,看病拿藥隻在亥時和子時也怪;說它貴是連拿藥等待的時間都得單算一兩銀子,藥就更更貴。
藥堂大門上方是燙著黑金的二個字:一夕。進去大門就是一個光禿禿的小院,院裏隻立著一麵爬滿青藤的照壁,別無其他,連小石子都沒有一顆。再穿過光禿禿的拱門和回廊,忽略回廊下光禿禿的一湖池水,就能看見不遠處一座同樣爬滿青藤的三層小樓,樓外立著一尊半人高的石碑,上麵也二個燙金字:渡川。
小樓一層裏的布置完全不像個藥堂,反而像個喝花酒的豔俗之地,顏色搭配慘不忍睹:綠色的藥櫃,黃色的紗幔,紫色的桌子凳子,通往二層的樓梯是紅色的…….,至於二層和三層的布置就沒人知道了,至今沒聽說有人上去過。
藥堂的掌櫃是個清麗的女子,名喚:夏十一娘。聽說有病沒病她看一眼就知道,不需要和尋常醫者一樣望聞問切。
這裏還有三五個或者六七個夥計,好像每次看到的夥計都不同,興許是院子太大需要的夥計也多。
來“一夕”堂求診求藥的,都趕在亥時前候著,都希望快快輪到自己,沒人會在子時快結束才來,所以也沒人發現在雨天在快過子時,掌櫃十一娘會不同,顯得緊張而心事重重。就像這會兒她正靠著紫色桌子端端坐著,手握茶杯望著樓外出神,任茶水冷去。
還差一刻過子時,就聽到腳步聲由遠而近,終是又來了。
“白及……”十一娘向內輕喚。聲畢,一個八歲小童就端著茶從耳房出來,將茶杯放在桌上後,然後低頭站立一旁。
伴著腳步聲同時到門口的,是未放下油傘的男子,一襲青衣濕了大半也不管,站在門口,仍舊看不到整張臉,但十一娘知道來人有了不同,隻因低沉聲音從傘下傳出。
“窗欞長了花,一朵,黑色的。”
十一娘突然站了起來,動作太快碰倒了桌上冷掉的茶杯。
“是她?她真回來了?”男子語音平靜,略停了停“十一娘,當年你說,我屋裏長出花的時候,就是她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等了三千六百一十七年了,”
樓裏寂靜無聲,樓外似乎也是。
小童白及抬頭看看十一娘和門口青衣男子,又立刻低頭。
“殿下,那個,說不得是鳥族裏哪隻大意鳥兒落下種子生了根,就這樣意外發了芽長出了花,”十一娘艱難地對著門口“十一馬上去打聽清楚,免得是誤會……..一場”,聲音漸低。
被稱作殿下的男子,油傘未動,十一娘卻知道他正定定看著自己。片刻,他轉身向大門處走去,未停,未回頭。
雨停了,所以他的聲音格外清晰“十一娘,你知道騙我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