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合上砂鍋的蓋子,笑道:“人這一輩子啊,要經曆的事情太多。什麼恨啊怨啊,其實仔細想想也沒什麼。過去的都是要過去的,珍惜當下比什麼都來的重要。畢竟,一輩子也就那麼幾十年的光陰,下輩子你誰還知道,能不能跟他繼續做夫妻,做親人呢。”
有那麼一瞬間,白微嬈的心像是被針紮了,根根刺進她的心脈,疼到鮮血淋漓。她總覺得,這一輩子很長,長到可以用一輩子作為要挾,和梁淮則永別。隻是聽老婆婆這樣說的時候,她才驀地發覺,人生不過才數十年的光陰,她已經浪費了二十六年,哪有那麼多時間可以再浪費呢。
她忽然想起那天在清覺寺裏,梁淮則虔誠跪拜的身影,那樣迷信而糊塗的他,當真是刺痛了白微嬈的眼睛。她並不知道他在求的是什麼,是此生孤注的等待,還是來生無望的相遇。
兩者,白微嬈都不敢想。因為想到任何一種可能,她整個人都跟血脈倒流了一樣,連思維都不太順暢。
老婆婆又隨口跟她攀談了許多,等到後來電話響起來的時候,白微嬈才發覺已經過了一個小時之久。
祁超打電話來說他暫時走不開,讓白微嬈先打車去他工作的地方,到了之後他就出來付錢。白微嬈也覺得這個方法可行,於是就告別了老婆婆,往街邊走。
臨走前,她留下前幾天買的一個檀香吊墜送給老婆婆作為那碗糖粥的費用,老婆婆隻是笑著拒絕她:“人都是這樣,外人對你們施舍了一點點小恩小惠就感動得五體投地。可對於向自己付出了無數的人,卻苛責無比。就像我對我那老頭子,他明明對我好得很,我卻始終都不知足。”
“小姑娘啊,你可一定不要學我。你要相信,為自己付出了很多,變了法想要你開心快樂的人,即使他十惡不赦,他也隻是為了讓你開心,讓你少遭點罪。千萬別去苛責他,因為保不齊,他就是世界上那個最愛你的人。”
白微嬈呼吸一頓,似乎她一直鬱結於心的問題,已經被人用最通俗的方式打開。
人生也不過就是那短短的幾年,如果和梁淮則就這麼錯過一生,白微嬈覺得,這才是普天之下最大的不值。想到他冬天裏替她捂熱的水,想到他一路背她下山的溫柔,想到他臉頰上偶爾浸漬的汗水,白微嬈忽然好想見他。
唐人街上打車十分方便,沒過幾分鍾,白微嬈就打到了車。
坐在車上,她用手機殘餘的電量打開了微博,查看了關於“仙人掌心的火龍果”給她的所有評論。或是要她一路順風,或是要她記得添衣,或是要讓她備好哮喘病的藥,但卻隻字不提對她的想念。就像是克製於心的話語,徘徊在齒縫間,卻一直沒能說出來。
白微嬈點開最新的一條微博,還是上次她在**時拍的那張照。下麵還是那條熟悉的評論——藏區氣壓低,注意高原反應,記得帶好沙丁胺醇。
白微嬈顫抖著手指,在回複區打下一段話。
——梁淮則,是你嗎?
指尖一觸上那個橘紅色的發送鍵,就能抵達到任何他看得見的地方。白微嬈久久沒有動作,終於下定決心按下發送鍵的時候,卻聽到來自駕駛座上的大喊。
“*!”
刹車猛地被踩下,膠質輪胎摩擦在地麵上,發出尖銳而刺耳的聲響。猛地一陣撞擊,讓白微嬈整個人都開始往前傾。手機砸到車窗上,聲音脆亮如同銅鼓。
撞擊劇烈的那一刻,白微嬈沒有使用任何動作保護自己。她隻是雙手緊緊地護住小腹,像是在保護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至關緊要的東西。
意識出離的那一刻,白微嬈心裏隻有一句話。
梁淮則,你現在在哪裏,我現在好想你。我有個好消息想告訴你,你聽了一定會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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