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聽到了一陣鐵鏈碰撞的聲音。
睜開眼睛一看,秦淵不知道什麼怎麼出現在了自己麵前。
她連忙起身行禮:“瑞王殿下!”
秦淵笑起來:“明天就要被砍頭了,你倒是睡的挺香。”
他愛調侃人,賀臨便也和他扯皮:“下官雖上任淳嶺知縣時間不長,可這淳嶺縣的牢獄,也是來過多次,倍感親切,一不小心便睡了過去。”
秦淵緩緩展開折扇:“本王收到消息,那高知府明日準備親自來淳嶺,主持你的砍頭事宜。”
賀臨不太理解。
她和秦淵都是聰明人,按理說聰明人之間的對話,應該是省時省力的,一切盡在不言中就好,但她總感覺秦淵愛說些話嚇自己。
之前是:你再過幾天要砍頭啦。
現在是:明天知府親自來主持你的砍頭啦。
這讓賀臨想起自己以前逗小孩:你爸爸媽媽不要你了。
怎麼著,是要自己和那些小孩一樣,嘴一張哇哇開始哭嗎?
賀臨隻見過秦淵兩麵,當他這是性格使然。
作了一揖,她道:“王爺大費周章將我押送來淳嶺,總不會是想讓高知府多跑一趟減減肥。”
想到那高瀚遠膀大腰圓的模樣,秦淵不由露出笑容:“高知府是該減減肥了。”
秦淵確實是存心嚇唬她,他見賀臨的兩麵,賀臨的處境都非常糟糕,可她卻依舊氣定神閑,這讓秦淵十分好奇,想看她慌亂起來是什麼模樣。
但他言語上幾次挑撥,賀臨都並不接茬,秦淵也不再繼續玩下去,顯得自己過分幼稚,隨即正經起來:“我看了你那個案件的卷宗,棘手啊……”
“王爺查到了什麼,可否與我一說?”
秦淵說了一下今天調查到的結果。
王大奇不知所蹤,他想調查王大奇五月初九那晚的去向,暫時陷入僵局。
唯一的突破點,可能就在那胭脂水粉鋪了。
賀臨聽完思考了一下,說:“王爺明日要是去那鋪子,可以帶上小桃,她對這方麵懂得頗多,或許能幫襯王爺一二。”
秦淵看了她一眼,隨後歎口氣:“你應該還不知道,小桃白天受了刑,怕是沒法帶上她了。”
賀臨愣了一下:“這是為何……”
秦淵說了一下今天發生的事情。
“你這個婢女倒真是個忠心的,要沒有她,你現在也不能出現在這了。”
賀臨知道小桃對自己忠心,卻沒想到會忠心到這個份上,為了她,甚至肯受這樣的苦。
這份情,欠的太重了……
垂下眸子,賀臨沉重的點點頭。
看出她的擔憂,秦淵寬慰道:“不用太過擔心,我已經命人給她送了最好的藥,也讓大夫去看過,未傷及骨頭,大夫說休養些時日便好。”
賀臨彎腰,恭恭敬敬的作了一揖:“王爺大恩,下官無以為報。”
秦淵看著她,忽然問:“你可知我為何要救你?”
賀臨搖了搖頭。
“你自己說的漂亮話,不記得了?”
賀臨愣住。
她說的漂亮話?什麼?
秦淵笑起來:“我救你,是因為浙江的百姓需要你。”
如今的大慶,北有韃靼,南有倭寇,內部黨爭不斷,官府貪墨橫行。
秦淵很多時候想為百姓做些什麼,可有時候,他又什麼都不能做。
就像太後說的,他得活著,活著才能做更多事。
可遇見賀臨之後,秦淵有種預感,賀臨會給浙江腐敗不堪的官場,帶來一場強烈的地震。
他雖然不希望這場地震波及到自己,把自己震到太子和六皇子的眼前,但同時也知道,浙江的百姓,迫切需要這樣一場地震。
聽完秦淵的話,賀臨抬起頭,看著秦淵年輕的臉,忽然有些感慨。
與秦淵第一次見麵的時候,秦淵問過她為什麼會選擇他,那時候的她,的確是說了一堆諸如他仁德慈愛之類的話。
雖然有這個原因,但實際上,賀臨也無人可選,隻能將活下去的希望寄托在秦淵身上。
作為從小在京師這種政治漩渦中心裏生存的皇子,賀臨不相信他是個多麼單純的貨色。
而像他們這種久居高位的上位者,絕大多數是不會和底層的人民群眾共情的。
六皇子黨貪汙賑災款,貪的是錢嗎?
貪的是浙江百姓的命啊!
所以那些即便身處高位,依舊能心係天下、心係家國百姓的人,才在曆史的長河中顯得尤為可貴。
此時秦淵的回答,讓賀臨覺得,或許眼前之人,便是這樣的人。
為自己的利益機關算盡的人,即便再聰明,賀臨都不會欽佩,因為那隻是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而願意為別人的利益鞠躬盡瘁奉獻的人,賀臨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