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蘇醒(1 / 1)

八月天,烈陽能生生烤熟片肉來。

陸玲瓏頂著寬大的遮陽帽,將自行車停靠在一旁,大步往麵前這座私人療養院跑去。

她拐過幾道林蔭路,途經的工作人員紛紛朝她問好,這裏的人不多,全是陸家最信任的人選。

陸玲瓏揚起笑容回應,眼睛彎成一道新月牙般動人,臉頰曬得紅撲撲的,更襯得肌膚白裏透紅、明麗雋秀。

她熟門熟路地朝深處的小屋跑去,推開那扇雕花木門,院裏的銀杏葉吹落一地,鋪成條明黃小道,引陸玲瓏過去。

陸玲瓏搭在門麵的手仍未收回,靜靜地感受著院裏流暢的風,感受風吹過她的鬢發,為她驅散暑熱,就像幼時那般,風運行的軌跡沒有改變。

她想起陸琳對她的叮囑,不禁眼眶濕潤,一路趕來的喜悅也被傷感撲。

陸玲瓏拍了拍臉頰,一手將眼淚抹幹,迅速整理好情緒,掛著來時的笑容抬腳往裏屋走。

“小姑!我是玲瓏,我來……”陸玲瓏未完的話止住了,屋內呈現著與屋外的生機盎然完全相反的情形。

不同於室外的燥熱,這裏冷的可怕。

布屑雜著磚塊浮於半空靜止不動,桌椅器皿與大型擺件旋轉著聚在一處,凝成股小型風卷,不斷變化形狀,風力強得遠在門口的陸玲瓏都覺被吹的生疼。

耳邊喧囂不斷,強風迫使人睜不開眼,陸玲瓏一手遮在眼前,眯起眼睛往側邊的房間去,門是虛掩的,沒來及推就開了。

她慣性看向牆邊的床,那裏是空的。以往她來時小姑就沉睡在那,她坐在床邊與小姑說話,不管對方能否回應。

自小姑昏迷至今,差不多五年了。陸玲瓏匆匆收回思緒,看向站在窗邊的女人。

窗簾隻拉開一半,刺眼的光亮照亮室內,窗沿的翠菊委屈地受著狂風與烈陽的摧殘,空氣的熱浪曬蔫了紫藍色的花瓣,被一隻白淨的手撫平亂顫的枝莖。

骨節明晰的手指觸及花瓣的片刻,圍繞著環繞著室內的風便止住,懸於天花板的床驟然墜下,發出很大一聲響。

陸玲瓏不為所動,放下遮在眼前的手。

床墜時掀起無數的灰塵,稀碎塵光與眼前水霧朦朧了窗前人的身影,她逆著光站在那,藍白條紋的服裝將她罩得更沒氣色,烏黑頭發與的瞳孔在蒼白的膚色下愈發明顯。

陸玲瓏怔住了,淚水再也止不住地落下,她上前一步,想像從前那樣撲進小姑懷中,迎來的卻是小姑陌生而警惕的目光。

陸玲瓏停下腳步,胡亂摸了把眼睛,盡力露出親和友善的笑,顫聲說道:“小姑,我叫玲瓏,我表哥他、也就是陸琳,他和你說過些什麼嗎?”

“陸獨鳴,”小姑的唇毫無血色,墨似的眼仁再窺不見那份對她的疼愛,語氣冷冰冰的,“異人、炁。”

陸玲瓏心尖一顫,說不清的酸楚與悲涼將她吞噬。她的小姑啊,最疼她愛她的小姑,父親最喜愛的堂妹,老太爺最驕傲的獨鳴。

“小姑,我是玲瓏……你還、記得我嗎?”陸玲瓏一字一頓地說著,緩慢朝陸獨鳴走近。

陸獨鳴冷眼警惕她的靠近,少女淺藍的眼眸比天更透徹,清澈明朗地寫疼惜和自責,察覺獨鳴不友善的目光,隻將笑意愈發柔和。那樣純善的神情與目光,仿若天下最堅的利刃也要融化。

陸獨鳴與她對視片刻便合眼,背隔著簾子靠在窗上。

她清醒時是淩晨,床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青年,正捧書看得認真。不等她運作生鏽般的大腦,意識自己空白的記憶,青年已經察覺她的目光。

他那雙琉璃般純粹的鳳眼愕然失措,清冷淡然的氣質在與她對視的瞬間化為烏有,變得像禁糖的孩童忽見蜜罐般歡悅。

“姑姑,你已經昏迷五年了姑姑,你經曆了什麼?誰把你傷成這樣?”

一串的問題砸向她,她才恍惚發覺自己如新生嬰孩般的茫然,她不知怎樣才好,不懂該信任誰,要如何麵對這世界。

一群白袍子的人將她包圍,她無措地接受了檢查,再見那鳳眼青年時,他看她的目光中沒了那份歡愉。

“我是陸琳。”他站在她床邊,目光由上而下地凝視她,聲音微啞道:“你叫,陸獨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