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張的等待著她給出的答案,又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樣。
然後,他聽到她說,“嗯,我都想起來了。”
安心看著坐在床邊的楊辰安,他頭發淩亂,胡子也沒刮,整個人憔悴不已。
聽了她的話,他的眼神更加空洞了,像是下一秒就可以馬上死去一般。
可安心並沒有打算就此作罷,又一次追問道,“辰安,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她輕聲的喊著他。
“因為我不想讓你想起來。”
楊辰安坦然回答。
直到此刻,他才終於得鬆口氣,他很怕在相處的過程中不經意的說出口,現在,他終於不再擔心,可他寧願自己承受這一切,也不願她記起。
聽到這個答案,安心的眼淚奪眶而出。
溫熱的掌心扣住她的腰,輕輕地把她擁入懷中,一點一點吻去她的淚珠。
有些事,一個人守著,真的很辛苦。
良久,安心慢慢掙脫他的懷抱,雙手交叉攬住他的脖子,她想親口聽他說出那個答案,雖然她什麼都知道。
“為什麼不想讓我想起來?”
“因為那段灰暗的日子,我不想讓你再經曆一遍,我隻希望你開心,幸福。”
安心的眼睛仿佛進了沙子,紅紅的。
她從未想過,上天可以眷顧她兩次,一次是失憶,一次是相遇。
她一直以為,她們是順其自然,可從不曾想過,是蓄謀已久的念念不忘。
半晌,安心慢慢開口,“所以,你就選擇自己承擔這一切?”
“你不知道,從再次遇見你的那一刻,什麼都值了。”
“你,是什麼時候認出我的?我跟小時候的變化很大吧”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隻要我看一眼,我就知道那是你。”
安心的眼淚再一次止不住的奪眶而出,她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多半是由於擔心她而顯得憔悴不堪。
“對不起,我沒能記起你”
“傻瓜,說什麼對不起,你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要說對不起的也應該是我,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把你弄丟了”楊辰安心疼的再次抱緊了安心,仿佛要把她融進他的身體裏麵才踏實。
盡管由於他抱的太緊導致安心有些不太舒服,可安心就那麼任由他抱著,他知道,是他的愧疚不停的折磨著他,在那些她看不到的日子裏,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真不知道他是如何撐下去的。
“你一定找了我很久吧?”
楊辰安好像陷入了漫長的回憶裏麵,即使他什麼都不說,她也知道發生了什麼。
安心輕輕地拍打著他的後背,無聲的安撫著此刻情緒低迷的楊辰安。
“哥哥,我不是故意要忘記你的。媽媽離開之後,我就被送去了福利院”。
楊辰安猛的抬起頭看著她,安心看出了他眼中的疑問,似是自嘲一般“誰會要一個克死父母的煞星呢?”
楊辰安握緊了拳頭,眼眶通紅,安心握住他的手,笑著說,“哥哥,我一點都不怪他們,相反,正是因為沒有他們的提醒,我才心安理得的過了這麼多年。”
“我那個時候,忘記了很多事情,甚至忘記了爸爸媽媽,我的大腦有一片空白,我很想填補上,可我怎麼都補不上,我隻能拚命地學習,想著,長大就好了。”
可成人的世界也是如此艱難。上大學之後,福利院已經不再繼續資助她上學,她隻能白天上課晚上找各種兼職來解決自己的生計,那時候的她實在是沒有時間想那些很模糊的事情,即便還記得一些,也在世態的磋磨中徹底遺忘。她不願回想曾經發生的事,更無暇顧及生活以外的事。因為那個時候的她,活著已經無比艱難。
安心說了很多之後的事情,那些壓抑在她胸口的巨石也在慢慢瓦解。
不知過了多久,楊辰安的手慢慢的鬆開了一些,安心也沒有那麼難受了,她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氣,她開口哄他,“哥哥,我們一起往前看吧”。
楊辰安抬起頭,直直的看著她的眼睛,仿佛想要把她看透,想要說什麼,卻終是沒有說出口,重重的點了點頭,“好,我們誰都不要回頭看”。
無聲的淚順著眼角滑落,外麵的暴雨也戛然而止,仿佛預示著一切都將重新開始,過往的好與不好也終將洗刷幹淨。
真正的離開不是死亡,而是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