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啊，你聽我說，恁伯他可是個大財主啊！”
李大寶翻了個身，背對著瘋婆子，捂住耳朵繼續在樹下打盹。
“孩兒啊，你這咋還不吭氣了，你不信呐？”
瘋婆子握緊那根不知道從哪兒撿來當做拐杖的劈柴棍，衝著李大寶圓潤的臀部篤了三下。
這一下子把李大寶的睡意全然打消。
“我信你個信球！你這是弄啥嘞！”
李大寶氣哄哄的坐起，白了瘋婆子一眼，癔癔症症的等待身體的完全蘇醒。
在李大寶的記憶裏，確實有一段自己住在大宅子裏的回憶，他依稀的記得當時還未改嫁的母親將自己擁入懷中，和那位當時還年輕，卻已經麵露慈祥的父親，一同坐在空蕩蕩的大宅子裏，吃糠咽菜的日子。
記憶很美好，但一點也不現實，若真住在大宅子裏，屋內怎會沒有陳設？又怎會沒有錦衣玉食，而是依舊吃糠咽菜？當時明明年輕的父親，又怎會是一副老態龍鍾的樣子？母親將自己擁入懷中，明明和自己距離那麼近，自己的腦子為什麼絲毫記不起來她的模樣？
是夢。
李大寶得出來這樣一個結論，他始終也想不明白，那種荒誕的事情的的確確真真切切發生過。
“孩兒啊！你聽我說啊，恁伯他可是個大財主啊！”
聽著瘋婆子的話，想想昨天那個偷偷跑到飯店吃別人剩飯而被打得臥病在地的父親，李大寶氣就不打一處來，可無奈對麵是個實打實的瘋子，真跟她翻臉也犯不上。
李大寶覺得盹兒醒的差不多了，站起身來打打土，就準備去尋點什麼吃食。可那瘋婆子卻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執念，依然跟著李大寶，嘴裏不停地念叨著：
“孩兒啊！你不知道，恁伯啊，他可是個大財主啊！”
“中！中！”李大寶一臉不耐煩的說道：“俺伯是財主！恁伯也是財主！咱這邊十裏八鄉的伯，都是他娘的財主！”
瘋婆子聽完這話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都是財主？都是財主！俺伯也是財主！”
瘋婆子高興的拍手叫好，似乎放下了剛剛的執念，李大寶見瘋婆子不再跟著自己，立馬加快腳步，將瘋婆子遠遠甩到後麵。
前麵就是牧電莊，家家戶戶的灶台都開始冒煙，但是李大寶並沒有很高興，開灶的人多，能分給自己飯的，卻沒有幾個。
肚子嘟嚕嚕的叫著，李大寶隻覺得困意再次襲來，餓的時間久了，體力也會被消耗。迎麵飛來的燕子讓他猛然驚醒，那隻小鳥似乎也沒吃飽，和李大寶一樣成了走路不看道的遊魂。
要不……再偷爹點錢……
“大寶哥！”
一聲親切的呼喚讓大寶從“餓夢”中驚醒，熟悉的聲音讓他內心的戾氣也有所緩解。
“小煤球！”
小煤球，和李大寶一樣，是牧電莊的乞丐，他們相識在一個寒冬。鄉下人冬天喜歡圍在一起烤火，但是這種溫馨的場麵決不允許有個乞丐在旁邊蹭暖，小煤球隻好等火滅了人散了，趁著死灰裏還有些餘溫，趴在熱灰裏打滾取暖，李大寶見他的時候，他渾身上下都被灰搞得黑不溜秋的，加上這個孩子沒有名字，因此就叫他“小煤球”。
也不知道小煤球是怎麼熬過那個寒冬，總之今天他就站在李大寶的麵前。
“寶兒哥！我跟你說，咱今天能開洋葷了！”
“啊？”
“蛇！河邊有兩條蛇打架，纏在一塊了，我膽子小不敢抓，你快去把它們抓住，咱今天就有肉吃了！”
李大寶雖說也是個要飯的，但他並不缺肉吃。李大寶的父親李八萬是自願要飯的，當年他任性將自己的破房子賣掉，執意踏上了要飯的道路，賣房賺的那二十六兩紋銀一直藏在橋洞底下第三塊石頭下麵。李大寶隔三差五就去偷這些銀子，一兩銀子可以換一千五百枚銅錢，六枚銅錢就可以在村頭的酒莊裏點上一盤肥肉二兩酒，再花一個銅子兒買四個窩頭，這一頓吃完了一整天都不餓。
再偷爹點錢？但爹臥病在地，兩隻眼睛一直盯著那塊石頭，怎麼下手啊！
但是話說回來，小煤球說的開“洋葷”確實也沒錯，他長這麼大確實從來沒吃過蛇這種新鮮玩意兒，總聽老人說這東西鮮的很，能嚐嚐倒也不錯。
“快帶我去！”
小煤球一撲棱腦袋：
“得嘞！跟我走！”
河邊，這裏離李大寶父親的橋洞很遠，李大寶的“家”所在的那條河已經很久沒通水了，這條河還是有水的河，水還挺深，岸上的草叢裏赫然趴著兩隻金花大蟒，少說得有八米長。（常見的蟒蛇也就五米左右）
李大寶定睛一看，搖了搖頭，倒不是覺得蟒蛇太大，害怕，而是從這兩隻蛇身上看到自己的痛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