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宋寒影。
在我的前二十六年人生裏,我一直循規蹈矩地生活著。上學,畢業,工作,後來成為某網站的簽約作者,我一直為能遠離人群而竊喜,請大眾理解一個社恐的卑微心情吧。
我討厭改變。所謂破而後立,可也有立不起來的風險,一不小心還會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一想到這種後果,我就寧願做個縮頭烏龜。
本以為此生平淡,奈何命運波瀾。我遇到了一個名叫江楚客的少年人。我和他一起去了水無波,看了山間苑,闖過木蘭城,也到過荼靡穀。
此間種種,不能細想,隻怕心思纏綿,人不勝之。客既不在,徒留孤影,怎不淒涼?
如今我已是殘燭之年,在這異世的一隅竟然生活了幾十年。想起四季村的老少,前幾日剛被他們圍著過完了七十生辰,現今要走,心裏到底是有些不舍的。
哦,忘了介紹四季村了。這是我和江楚客一起重建的,裏麵住的都是當年流離失所的人。多年過去,村莊已然大變樣了,是個宜居之所。
我是真的老了,竟一時一刻都在想著那個少年。我會想起他淡漠的眉眼,對誰都是冷淡的。想起他清瘦的背影,總是把我扔在身後。他真的不是個很好的人。
除了這些,我更多想起的是他最後把我推出去的那雙手。那雙手冷如冰玉,推我時帶著不容拒絕的強橫。
我曾怨恨過,也曾在午夜夢回時無比後悔。若是當時,我抓住了那雙手,我們的生活又會怎樣呢?
思及此,萬千思緒湧上心頭。我把當年事都寫下來了,如果有人翻開這個記事本,想必他定能理解我的離去。
因為啊,我要去找那個叫做江楚客的少年了。未赴之約,未語之言,時隔多年他定要給我個說法。
根生老村長看完第一頁紙,老淚縱橫。小丫頭到底是去找他了。
正當他心裏悲傷感慨萬千的時候,他的小孫子小老虎翻開了紙的背麵。
“爺爺,你看。”小老虎指著上麵的字。老村長抹了把眼淚,隻見本子上赫然寫著:老村長,江楚客那小子還活著,我把他捉回來見你。
老村長這才破涕為笑,這丫頭,唉。
“爺爺,宋奶奶是去找個宋爺爺回來嗎?”小老虎問。
老村長細想了一下,笑了笑說,“應該是吧,年輕人的事我這老頭子怎麼能懂哦。”
“啊?爺爺,宋奶奶還算年輕嗎?她有那麼多的白頭發,臉上也有那麼多條條。”小老虎疑惑地問。
“哈哈哈,你說的對,但又不對。”這時說話的是屋子裏另一個高大的男人。“你宋奶奶可不是一般人,時間對她算得了什麼?”
“娘,爹的話是什麼意思啊。”小老虎跑向男人身側溫婉的女人。
“這是因為宋奶奶是神仙啊。她現在要回天上去了,會變成一個漂亮的姑娘。”
“和姐姐一樣漂亮嗎?那她是不是也要成親啊。”
“唉,你這孩子。怎麼動不動就把成親掛在嘴上。”女人嗔怪著,伸手幫他理了理衣服。
小老虎不過六歲半,生的虎頭虎腦的,正應了他的小名。稚子無心之語,勾起了老村長的回憶。
“小老虎,你先出去玩會兒,爺爺要吃點煙。”
聞言,小老虎一蹦一跳地出去了。後又想起什麼,扭頭說:“爺爺,我把宋奶奶走的事告訴其他人啦。”
老村長點了點頭。看著小孫子消失在門外,拿出土煙吃了一口,繚繞的煙味頓時遮掩了他滄桑的麵容。
“我們四季村喜事辦過不少,但這丫頭的,不知我有生之年能不能看到。”
“爹,您說的這叫什麼話。何況我覺著,姐姐這一走,也是好事。”男人說。
“是啊,爹。我覺著大壯說得沒錯,姐姐都等了這麼多年了,太苦了,她想去就去吧。”
可是她又能去哪兒呢?生死局,無可解。看她這話,莫非是找到法子了?
老人沉默著,靜靜地吃著煙。他混濁的雙眼慢慢透出一絲懷念和疲倦,啊,那是多遙遠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