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捕了。

因為參與了地下黨的活動。

你坐在轎車裏麵,黑色的袋子套住了你的頭,為了讓你迷失方向感,車子在一圈一圈轉著。

這幾年裏,你有了自己的信仰,在動蕩不安的時代,與同誌們共同奮鬥,取得了一個又一個成就

你慷慨而驕傲,閉上眼睛,想著即將奔向偉大的理想。

“陸長官要求把人送到他的公館,他親自審問。”押送你的一人說道。

陸長官?陸沉!他應當是回國了,幾日前你還在報紙上看過他的新聞,但你心中還是一驚,像一陣風在你心中吹起,吹起了一段過往:

四年前,在碼頭上,你戴著他送的深紅色圍巾,為他送別。

風甚是喧囂,你的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他低下頭親吻你的額頭,額頭上傳來一陣熱氣。

你緊緊抱住陸沉,淚水落在了他深色的西裝上,嘴裏不停說著:“我不想讓你走...我不想讓你走..…”盡管你很早之前就知道他要出去留學,並且一直裝作不在意的樣子,但這一刻你再也忍不住了,像突然變成了一個胡攪蠻纏的幼稚孩子,平時每次你任性時陸沉都會縱容你,這一次...還會嗎...?或許你也知道結果。

陸沉抱住了你,你們緊緊相擁,柔軟的大衣和結實的臂膀,溫暖伴著熟悉迷人的淡香環繞著你,你抬頭望著那雙深邃的紅瞳:“我們結婚吧。”

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說出了這句話,無比平靜,也分不清是愛還是依賴。

風使勁刮,吹亂你的頭發,陸沉幫你整理好圍巾,輕撫你的臉龐。

“好,等我回來我們就結婚。”他笑著對你說。

一句話種下一顆種子,思念和牽掛在心中迅速生長,但果實還需要幾個春天才能等到呢?

船將靠岸,你低頭慌忙翻找起準備好的禮物...找不到了。陸沉在一旁靜靜的看著你。

你取下圍巾“這個給你留作念想,等到回來了記得還給我。”陸沉雙手接過,你給他係上。

“你不冷嗎?”“我…我沒事。”

他把圍巾戴在了自己的身上,女士圍巾對他來說有些小,你看著他笑了出來,他望著傻笑的你,把你的領子翻了上去。”

你目送他上了船,船越開越遠,思念越來越深,眼淚盛不住離別之情,沾濕了衣裳。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車終於停了下來,你被押送到一個地下牢房裏,鎖鏈束縛著你的手腳,你被人帶著,穿過走道,走道兩邊關著你的同胞,同誌。

你低著頭,被帶入一個單間牢房,你蜷縮在牢房的一角,聽著他們鎖上門的聲音,每天下午你都會被帶到行刑室,那裏的時光是無比的漫長,無盡痛苦和屈辱讓你想要一了百了,可每當夜裏你總想起這些年裏無數身邊的戰友一個又一個到來又離開,這使你夜不能寐。

一天夜裏,你在夢中迷迷糊糊,仿佛聽見了一個聲音:“等到回來我們就結婚。”你猛的驚醒,心中泛起一股苦澀的滋味,鼻頭很酸,眼淚順著臉頰掉下來。這一路來太遠了,你不清楚被汪洋隔著的兩顆心是否還連在一起,你寄過去的信從來都沒有回應,四年,你和陸沉走上了兩條完全對立的道路。

愛變得迷茫,誰來彌補空白。你在沉思中睡去。

再睜眼已經是下午了,你感覺眼睛很腫,恍惚看見幾個人打開獄門,拖拽著你,但不是向行刑室,而是乘著電梯到了地上的公館裏,你的眼睛幹澀極了,幹枯雜亂的頭發隨著電梯門的打開顫抖了一下,你想現在的自己一定像一個瘋子,一行人把你帶到了浴室,你看見了鏡子裏的自己,骨瘦如柴,身上的傷口以血色黏在衣服上,蒼白的臉上眼睛腫到難以睜開,你不由想到昨天晚上那場忘我的哭泣。

這一行人為你清潔,處理傷口,換衣服,你無神地往著牆壁,任他們打扮。

你清楚,你要見到他了,那個曾經朝思暮想的人。

見麵並沒有離開時想象的熱烈,沒有相擁,沒有親吻,沒有千言萬語,隻是兩個人相對坐著,屋內隻有你們兩個,你看著他,他看著你,直到他輕聲呼喚了你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