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露營地到京城,近七個小時的車程,冉煦幾乎沒有休息,直接殺到金至夏家所在的小區。
冉煦不知道樓門號,於是他將車停在小區外麵,推了推副駕上睡得東倒西歪的金至夏。
此時已是淩晨兩點半,暗橙色的街上覆蓋著密實的樹葉陰影,蟲鳴聲忽遠忽近,身後小區連綿的高樓黑成一片,偶有幾盞亮著微光的窗子,宛如無人區的小草,孤獨又倔強。
金至夏沒有被推醒。
她睡得極沉,頭紮在座椅和窗玻璃間的縫隙處,長發遮擋著臉,看不清表情。
冉煦有些粗暴地拽住她的胳膊,手上用力,將她整個人扯得歪向他。
即便在如此劇烈的動作下,金至夏依舊一聲不吭,腦袋借著拉扯的力量撞向座椅另一邊,而後又無力地耷拉下來。
冉煦覺察到不對勁,應該不會有人能睡得這麼死。
他探了探金至夏的鼻息,還好,活著的。又翻過手,用手背貼上她的臉頰,有點熱。
撥開擋住臉的頭發,在燈光下,金至夏緊閉著雙眼,麵色微紅,眉頭緊蹙,呼吸短促。
發燒了。
冉煦撓撓下巴,坐回駕駛位把空調換成暖風開大,想了想,又把自己的夾克外套罩在金至夏身上。
車裏暖風呼呼吹,冉煦把車窗打開一條縫隙,一口氣幹了一瓶水。
金至夏身子在重力作用下越來越歪,最終倒向冉煦,頭埋在他肩膀,一動不動。
他微不可察地動了下肩膀:“喂!”
金至夏發頂距離他下頜不到一厘米,隻要他腦袋一動,就能感覺到柔軟的發絲在脖領上輕輕摩擦,像在給他撓癢癢。
京城夏天的深夜熱烘烘,車裏熱烘烘,肩膀上的人也熱烘烘,冉煦感覺自己也逐漸被烤得熱氣上湧,血衝腦門。
——
金至夏是被熱醒的。
周身黏糊糊的,熱得難受,眼皮又沉,哼唧著翻了個身,用一條腿抬起被子一角,熟練地把被子對折夾在兩腿之間。
暴露在空氣中的半個身子霎時間涼快了下來,她背過被子外的胳膊,揪著粘在背後的衣服提了兩下。
涼快。
不過這睡衣摸起來有些硬,不像是平時穿的那件。
手背在粗糙的衣料上滑過。
確實不是睡衣。
怎麼沒換睡衣就躺下了?
眼皮掀起一條縫,不遠處是小碗兒粗壯黑亮的狗腿。
以及一雙穿著運動褲的人腿。
焯!
金至夏電擊般騰起上半身,腦袋裏卻翻江倒海猶如墜了千斤巨石,好懸沒仰麵折下床。
冉煦眼睛下麵掛著兩輪黑月,和小碗兒並排坐在地上,呆滯的眼珠子動了動。
“你還好吧。”
金至夏雙手捂頭,緩了一緩:“你怎麼在這?”
冉煦無神的眼珠子終於有了一絲波動,他像木偶一樣僵硬地偏過頭,眼神如刀,一字一頓:
“它!不!讓!我!走!”
小碗兒咧開嘴,尾巴在地上掃來掃去。
冉煦的情緒終於有了宣泄口,他崩潰地講述著他昨晚的痛苦經曆。
“我本來把你送回來就要走,這隻狗咬著我的衣服不撒嘴!OK,我把你好好放到床上蓋好被子,我甚至倒好了水放在床頭,我做得可以了吧?可它!”他怒指狗頭,“還!是!不!讓!我!走!”
“行!我不走,我就在這等候傳喚,那我困了在客廳沙發上歇會兒總行吧?不行!它咬著我衣服拖著我進來!”
“好!我在這屋裏隨時待命,那我坐在這睡一會不過分吧?不行!我剛睡著它就拿鼻子拱我,我睡它拱,再睡再拱!”
“我白天給你處理事故,晚上給你開車,看你生病了給你扛回家,我就休息一下還得被一條狗管著!就算是黑奴也得讓人喘口氣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