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未命名草稿(2 / 3)

“臥槽臥槽好冷好冷!”幾個舍友洗漱完飛快從陽台過來,用力關上了陽台門,‘砰’的一聲,庭陸的筆在曆史書上劃了一條線.

“……”庭陸看著舍友們陸續回到被窩,視線又回到眼前已經變得溫溫的關東煮。他加快了速度,在看完隋唐部分後整理好食物空盒,站起身來走到垃圾桶前一扔。

陽台的風比想象中的要大,庭陸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視線落在裝了一半水的臉盆上。他盯著臉盆看了好幾秒,大腦裏的知識突然被強行清空,換上了隔壁那個人的臉。

怕你被帶偏了。

步離的話仿佛還在耳邊響起,庭陸麵如沉水,一言不發地刷牙,洗臉,倒水,轉身碰到陽台門時,他突然停住了手。

他交過男朋友。

庭陸的嘴角肉眼可見的下垂,眼眶突然一熱。

直到舍友的聲音響起,他才回過神來。

“庭老師——”

“庭陸,你掉池子裏了,快進來?!”

庭陸很輕地笑了一聲,伸手推開門。

“誒呦回來了。”曹懿從床簾探出頭,看著他的下鋪關上陽台門走過來,“你再不回來章隨就要去撈你了。”

“滾你媽的。”章隨伸手掀開床簾,看著庭陸走到自己的床前坐下,瞄了一眼庭陸通紅的手,“庭陸,我有暖寶寶你要不要。”

“不用。”庭陸回答,“我有。”

“哦。”章隨覺得庭陸的聲音有些怪怪的,但他又說不上來。管他的,有步離在,他瞎操什麼心。章隨很快想起自己掀開床簾的目的,“庭老師,數學填空題最後一題您做出來了沒,跟我分享一下唄?”

庭陸伸手拉上了窗簾,“三分之五。”

“怎麼算的。”章隨問,“我算的五分之六。”

庭陸在書包裏找了找,很快又掀開床簾,這次章隨殷勤地離開他溫暖的床鋪,恭敬地接過庭陸的草稿紙。“那——”

“明天給我吧。”庭陸頭也不回,伸手又拉上了窗簾。

章隨:“……”他若有所思地回到自己溫暖的床鋪,大概看了一下庭陸的解題步驟,思路又回到了剛才接過庭陸草稿紙的時候。他盯著草稿紙上密密麻麻的數字,想了好幾遍,終於捕捉到一個疑點。

庭陸他,好像哭過?

章隨剛冒出來這個念頭就迅速把這念頭掐死。

不不不,怎麼可能。一定是他做數學做糊塗了。

步離怎麼可能把庭陸惹哭啊,平時看步離那殷勤樣,庭陸長庭陸短,章隨有理由懷疑這倆人以後得飛國外領證。

但是第二天,章隨又重新冒出了這個念頭。

這倆人之間的氣氛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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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離敏銳地察覺到庭陸對自己的疏遠。

首先就體現在了午飯上,庭陸又一次拒絕步離給的雞腿,語氣也十分客氣,“你自己留著吃吧。”

步離感到震驚和失落,因為‘你自己留著吃吧’步離第一次給庭陸加雞腿的時候,庭陸說的話。

現在直接夢回當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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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接水,庭陸去飲水機前接水的概率,大概和胡良不回沙恬之消息的概率一樣。

步離站在庭陸身後,緊緊看著庭陸白皙的脖頸,很快又落在了白皙的耳朵。他們有過很多次一起排隊的經曆,在食堂,在外麵的餐廳,在公交站前,在小吃攤前……唯獨就是沒有在飲水機前。

步離一整天都沒能碰到庭陸的保溫杯,上課的時候時不時盯著那保溫杯發呆,很快被英語老師逮個正著,“步離,你來翻譯一下。”

胡良拍了一下步離的大腿,步離這才如夢初醒,站起來側過頭小聲問胡良,“哪段啊。”

“三。”

“好。”步離看了一遍第三段,磕磕巴巴地開始翻譯,“這個轉基因大豆,科學家研究那……數百萬的熊……”周圍很快有了很小的笑聲,步離知道自己肯定翻譯錯了。

“好了不要笑了。”英語老師看著步離還想要翻譯的樣子,認真地看著他,“翻譯完吧,這段剛好有個語法要講,你繼續翻譯。”

“……”步離又磕磕巴巴翻譯了半天才翻譯完,一臉‘我錯了’的表情。

英語老師點點頭:“坐下吧,努力集中一下精神,我知道天氣冷大家都容易分散注意力,但是也馬上要考試了。好,我們講這個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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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是日常抽查,往日步離都會順帶拿點零食給庭陸,庭陸有時候會吃,有時候不吃,但是今天步離明顯感覺到庭陸拒絕他的零食。以往抽查時還會提醒步離,有時候步離聲音放軟些,庭陸的聲音也會跟著柔和些。

但庭陸今天沒有。

晚自習下課後,庭陸說了一句先走後就馬上走了。步離東西沒收拾,坐在座位上愣愣地看著庭陸的身影消失在教室前門。

“你惹庭陸生氣啦。”胡良收拾完東西,扭頭看了一眼站在外麵等他的沙恬之,起身說,“我先走了。”

不遠處的章隨開始在草稿紙上畫十字。完了,這倆人真冷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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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離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裏惹庭陸不高興了。他在教室裏寫作業寫到臨近熄燈,才借著安全通道的指示燈走出了教學樓。

冬夜漫長,寒風呼呼地吹過晚歸人的側臉,卷走從教學樓裏帶出來的最後一絲熱度。

步離想不起來自己上次一個人走這條路是什麼時候了。每次走這條路的時候,身邊有同學,舍友,庭陸。

很多個放學路上,身邊都是庭陸。他們很多時候都是步離在說,庭陸安靜地聽著。

這條路上步離背了離騷,出師表,湖心亭看雪,醉翁亭記,還有許許多多單詞。

秋天的時候,庭陸站在桂花樹下,路燈照不到他的眼睛,步離卻覺得庭陸的眼睛在微微發亮。

夏天的時候他們一起撐傘,隔著校服能夠感受到彼此的溫度。步離總能聞到庭陸身上淡淡的香味。

“……”步離突然加快了腳步,迫切地往宿舍樓走。他受不了了,庭陸不接他給的雞腿,變相拒絕和他一起走,他連庭陸晚自習保溫杯裏的水是涼的還是熱的都不知道。

可站在313緊閉的門前時,步離又忍不住感到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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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陸吃完早餐的時候,教室裏的人還很少。一般來說,再過十分鍾,自己的斜後方就會有人落座。

庭陸把昨天沒背完的政治提綱拿出來,默默地背了一會兒就放下了。

牆上的時鍾指向七點,周圍已經陸陸續續來了不少人,而斜後方好像一點動靜也沒有。

“喲,胡良,今天這麼晚呢。”梁晨穆看到胡良心情極好地走進來,拿起自己的牛肉幹往前一遞,“來一塊?”

“謝了。”胡良放下書包,看著旁邊空蕩蕩的位置,看向梁晨穆,“步離呢?”

“哦,他回家了。”

庭陸的拿著筆的手一頓,幾乎是下意識的,他轉過頭,對上了胡良投過來的視線。

胡良腦袋冒出大大的問號,很快想到昨天晚上庭陸和步離之間不對勁的氣氛,他猶豫了一下,聲音有些遲疑:“步離......他沒跟你說嗎?”

“......”庭陸沉默了幾秒,開口,“他怎麼了?”

胡良回答:“他有事回家一趟。”他頓了頓,又說,“昨天晚上他回宿舍比較晚。”

庭陸點點頭:“謝謝。”

胡良:“不客氣。”

庭陸轉過頭,目光落在政治提綱上,他罕見地發了一會兒呆,腦袋裏略過昨天和步離相處的每一幕,整個人有些懊惱。

很早以前在聽到步離說‘我和庭陸是什麼關係’時,他就該知道自己不能多想。他們已經在一起,很多時候都是步離在照顧自己,而他也習以為常地接受步離的好意。

起先他覺得這是步離對待每一個基本的善意,可後來他發現步離對自己和對別人不一樣,他首先把自己剝離開來,從另一個視角去看待步離對自己的態度,但是很多時候他的視線都不在步離眼睛上,他沒有辦法去判斷出步離對自己真正的態度。

因為他每一次看向步離眼睛時幾乎都需要勇氣。

步離的善意有著充足的理由,每一個到達庭陸餐盤裏的雞腿,蝦,糖醋排骨,背後都有合情合理的理由:

班長剛才給我的,我吃不下。

這個特別好吃,你嚐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