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城,西南方是萬裏連雲山,東北方是格蘭沙漠,地勢狹長,人口約百萬。此城地處天雲王朝西北,乃王朝咽喉要塞。出扶風城西行百裏就是北荒,北荒無國,是數千大小部落的統稱。
說來也怪,這扶風城雖屬西北之地,可是土地肥沃,曆來是王朝養兵屯田之地。但是一出扶風百裏,茫茫北荒,正如其名字一樣,荒涼凋敝。北荒人不事農耕,部落皆為遊牧,每到冬天,大雪封地,北荒人就開始心慌。心慌吃食,也心慌牛羊。
天雲曆三百五十年冬,北荒千裏山原普降大雪,凍死牛羊和人口數十萬。數百大部落召開“百族單於大會”,最終決定集三十萬部落勇士攻打扶風城。
“將軍,今年雪太大了。”說話的是一個中年文士,身披羊皮大襖,臉色蒼白略顯病態。
“是啊,三千裏北荒,今年不知又要凍死多少人畜。”將軍名叫百裏慶,年近三十,對於天雲國的許多人來說,這年齡還不算中年,然而這位十五歲參軍,十年裏在天雲南征北戰,開國平叛,曆經大小戰役數百場,二十五歲封異姓王,人稱“百裏人屠”的將軍,此時卻給人一種雙甲老人才有的暮色。
將軍府大門高俞丈八,兩尊碩大的石獅子張牙舞爪,門頭上的匾額上書“虎顧中州”四字,相傳是天雲大帝在百裏慶封扶風王當日所書,筆鋒鐵畫銀鉤,如一頭斑斕猛虎瞠目回首。府內占地約百畝,層樓疊嶂,曲折回廊,雖地處北地,可時值冬日,王府內依舊綠草流水,極盡建築之能事。王府最內是一片大湖,湖中有一樓,其實說是塔更為確切,塔高九層,為扶風最高,登高可盡收扶風城於眼底,此樓名曰“觀雲”。
觀雲樓九層,隻有為數不多的人才能進入,孫謙就是其一。“將軍,小王爺又在城隍廟門口乞討。”孫謙是小王爺百裏元一的蒙師,可是在百裏元一五歲後竟教無可教,不是他什麼都教會了,而是百裏元一什麼都學不會,為此孫謙多有自責。
“孫謙,你是天雲三百二十年龍榜三元,對於元一,你怎麼看?”百裏慶麵色和善的問道。
“小王爺這孩子..”孫謙沉吟著,似不知如何評價。
“但說無妨,在這觀雲樓,你即便辱我都無妨。”百裏慶依舊笑著道。
“那好,我就說說,百裏元一是我見過最為愚鈍的孩子,文武數術皆一竅不通,它日恐難有成就,還望將軍另擇佳偶,重續香火。”孫謙一口氣將憋在心裏幾年的話說完,竟有點渾身舒泰。
“說完了?”百裏慶微微閉眼,輕輕道。中年文士無比熟悉這個表情,也無比熟悉這位扶風王的個性,暗道,可憐的孫謙啊,枉為一代大儒,元一乃百裏慶之逆鱗,這般詆毀,你命休矣。
“若日後將軍再誕子嗣,吾將盡我所能瀝血教導,定叫其.”然這位大儒尚未說完,一柄風刃便劃過咽喉,孫謙捂著喉嚨驚恐的看著對麵殺氣肆意的扶風王,仿佛在說,你說過不殺我的。
“我說過,你辱我無妨,但我沒說,你辱我兒無妨。”百裏慶說完佝僂著背緩緩走下樓梯,再未看一言不得瞑目的孫謙。
扶風城城隍廟曆史久遠,曆千年香火不斷,傳聞廟中有過仙人顯聖,數年前天雲大帝巡邊,更是親題“千年古刹”四字,可這塊匾額卻是掛在另一塊匾額“天佑扶風”的下麵,對此天雲大帝竟無不快,更讓這裏增添了幾分恢弘大氣。穿過廟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狹長如紡錘的放生池,雖是冬日,可池內卻未結冰,池中有魚龜無數,顯得偌大的放生池有點擁擠。一架石拱橋橫臥池上,直通城隍殿,城隍殿正中供奉著一個道人,道人名號“洞玄”,左右各有金童玉女一對,塑像由一株千年胡楊木雕琢而成,供奉無數年後竟有點淡淡金色。
時值正午,冬日的陽光照得北地頗為暖和,正對城隍廟是一條長街,街上行人不絕,糖葫蘆,炸年糕,糖炒栗子棉花糖,各色小吃沿街叫賣,另有茶樓酒肆,當鋪綢莊依街而建,熱鬧非凡。此街名叫“天佑巷”,名字中雖然帶著巷字,可這條街的寬闊和熱鬧一點不輸天雲帝都的雲都大街。
天佑巷一頭直通城隍廟,城隍廟門口更是熱鬧非凡,一大片空地沒有旁的建築,一個一個的小攤位擺著各種玩意兒,生活用具,古玩字畫,護身寶符,甚至還有武功秘籍,當然其中真假也隻有看客自己分辨了。
空地一角,半蹲著一個年約五六歲的小孩,身著一件破舊的棉襖,洗的有些漿白,一溜清亮的鼻涕在鼻孔裏進進出出,此時他兩隻手互插到袖管裏,正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臉上不時的浮起傻笑,麵前的破碗裏竟盛著不少的銅板,碗外麵卻放著幾塊碎銀子。
“姑姑快看,那個小傻子又來了。”說話的是一個小姑娘,年約六七歲,被一個女子牽著在這個小市場上閑逛。
“芸兒,怎麼能隨便說別人傻,去年教你的那些聖人文章都丟哪兒了。”女子身穿狐裘,細看竟是一整張狐皮裁製,一張狐皮做一件衣服,還能包起整個人身,尚不顯局促,這隻狐狸的大小就有點駭人了。小姑娘聽到姑姑的教訓,拉著小臉有些不高興,低頭揉著衣角不知在小聲嘀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