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的水田,在五月已經開始了插秧。綠油油的,生機盎然。
清晨的薄霧籠著升起一半的太陽,看得出,今天又是大太陽。
12歲的少年跪在田邊。他身上髒兮兮的,裹著一件不知道哪兒來的女士棉衣,下半身穿著破破爛爛的長褲,薄的難以置信。都已經髒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麵料通通都變成黑乎乎,油亮亮的樣子。
少年長著一雙圓溜溜的杏眼,還有秀氣的鼻子,精致小巧的臉龐風餐露宿許多天已經不成樣子,明明是個男生,長的卻像個女生。偏偏他最討厭別人說他是女生,禍端僅僅是這個。
他的母親,他的三觀,甚至他的人生,都毀在這張臉上。那些事情發生後,他沒有一刻不恨自己,恨自己這張臉的。
如果他沒有反抗,他在那個夜晚沒有去赴約,沒有替女同學挺身而出,沒有進入那所學校……
或者他沒有出生……
他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一樣?他的母親……是不是就不會跳江?
許曈把手上的兩個信封遞給女人
他泣不成聲,一刻不肯懈怠地磕著頭,他瘋了般重複道:“求您,求您,求您……”
他麵前的女人梳著馬尾辮,約莫二十五六歲。長相大氣,黃白的皮膚下透著紅氣,看得出來的健康。
她拆開其中一個信封,從信封中倒出個小玩意兒。
一雙瑞鳳眼不可置信地看向手中的小東西——一隻草編蚱蜢,腹部用黑色記號筆用楷書端端正正地寫著“林翎”兩個大字——而這,正是女人的名字。
她拆開另一個信封,摸出淡黃色的信紙。她耐心地一行一行看下去,越往下看,她眼裏的悲傷就更多一分。
信的末尾用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地寫上:“至此,老友珍重,請原諒珍華的不告而別。”
信紙的後麵夾著一張合照。合照上的女人燙著精致的卷發,玫粉色的大圓耳環,黑白配色的雪紡長裙,她的張揚的美麗令人驚歎。
她懷裏抱著的是個背著書包的小女孩,小女孩揚起燦爛的笑臉對著鏡頭一隻手比耶,另一隻手抓著書包,大粉色書包看起來很新,就算是缺了兩顆門牙不難看得出她的喜悅。
林翎的手撫上已經褪色的照片,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她仰起臉,深吸一口氣,把信都好好收起來,放在外套內側的口袋裏貼身保管好。
緩過這一陣後,她把目光放在許曈身上
林翎把少年扶起來,她眼裏泛著閃閃的淚光,帶著點哭腔道:“這麼遠,過來的時候肯定受了不少罪。”
她看著昔日舊友,不,用恩人來形容才會更恰當。
彎彎的細眉,小圓臉蛋,杏眼含淚讓人心生憐憫,薄薄的唇,纖細的胳膊。跟某人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你叫什麼名字?”林翎問道。
少年抹了把臉,“叫我許曈就好。”
林翎擦了擦眼角的淚,如當年一般揚起一個笑臉:“許曈,願意和我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