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有個大學問家陳寅恪說:“華夏民族之文化,曆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
宋朝的繁華突出體現在市井的出現。唐朝實行的是裏坊製,把城市分割為若幹封閉的“裏”作為居住區,商業與手工業則限製在一些定時開閉的“市”中,全城實行宵禁。
唐有《宮衛令》,規定每天晚上擂響六百下“閉門鼓”,早上五更擂響四百下“開門鼓”。凡是在“閉門鼓”後、“開門鼓”前還在城裏大街上流竄的,被視為“犯夜”,笞打二十。
有宋一代,裏坊製被打破,居住區和商業街區融為一體。從長街短巷的百姓裏弄中脫胎出的街巷商業與市井的煙火氣交融,共生共榮,成就了市井的繁華。
汴京城裏著名的州橋夜市,出朱雀門至龍津橋,八華裏一條長街,別的先不說,美食多多。著名小吃有王樓梅花包子、曹婆婆肉餅、薛家羊飯、梅花鵝鴨、鄭家油餅、宋小己血肚羹等。都是純粹的老字號,非北京全聚德、六必居可比。
汴京幾如人間天堂。典籍中提到,垂髫之童但習鼓舞;斑白之老不識幹戈。時節相次,各有觀賞。更有燈宵月夕,雪際花時,舉目青樓畫閣,繡戶珠簾;雕車競駐於天街,寶馬爭馳於禦路,金翠耀日,羅綺飄香。
真個是八荒爭湊,萬國鹹通。身處此時的汴京,能真切地感受到集四海之珍奇,皆歸於市易。
繁榮帶來“娼”盛,宋朝色情業空前發達。幽坊小巷,燕館歌樓,舉之萬數。從業者名義上是女性歌舞演員,其實那,大多是性工作者。
有宋一代,名妓林立,汴京城內,叫得上名的有:劉娥、甄金蓮、謝玉英、琴操、李念奴、朝雲、宇文柔娘、敫桂英、蘇小卿、花想容、梁紅玉、譚意哥、嚴蕊。當然,人有國色,花有花魁,最著名的還得是李師師,我們這個故事,就從她說起。
說的是宋徽宗登基九年在即,端午節前。
汴京城東門外有座玫瑰坡,這是一處盛開玫瑰花卉的山崗。一朵朵灼灼如火的玫瑰花挨挨擠擠、層層疊疊,映襯在仲春的藍天下。
漫步玫瑰坡上,手邊嬌嫩的花朵有的才展開兩三片花瓣兒,有的花瓣花兒全都綻放開來。露出粉紅色的花蕊,熱烈奔放。更有那含苞欲放猶如害羞的少女。
整個山崗彌漫著一股撲鼻的清香。
正如詩中讚美的那樣:
芳菲移自越王台,
最似薔薇好並栽。
春藏錦繡風吹拆,
天染瓊瑤日照開。
此時,坡上有兩位美麗的少女正在采摘花卉,一個叫山桃,一個叫柳眉。她們時而舒臂彎腰采摘,時而在花叢中奔跑,長裙飄舞,笑聲朗朗,像一雙翩翩蝴蝶。
稍許傳來一位男子吟誦的聲音:
遠山眉黛長,
楊柳腰肢嫋。
妝罷立春風,
一笑千金少
山桃駐足而聽,柳眉也停下腳步朝聲音處望去。隻見一位風度瀟灑的青年男子牽一匹駿馬沿坡下的小溪走來,口中繼續吟誦:
歸去鳳城時,
說與青樓道。
看遍穎川花,
不如師師好。
山桃與柳眉迎上來,柳眉膽小,偎在山桃後麵。
山桃大聲嗬斥道:“哪來的狂徒!膽敢輕慢我們樓主的芳名!”
來者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燕青,綽號浪子。
他牽馬走近,詫異地問道:“二位姐姐,不知何故生氣?”
山桃杏眼圓睜:“你剛才念的是什麼歪詩?怎敢在詩中輕慢我們樓主?”
燕青莫名其妙的:“你們樓主?誰是你們樓主?”
山桃大大咧咧地回道:“現今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汴京城裏有一座玫瑰軒樊樓,樓主就是李師師!你剛才說什麼‘看遍穎川花,不如師師好’,竟敢隨意拿我們樓主的芳名寫入你的歪詩中,你說,該當何罪?”
柳眉拉了一下山桃的衣襟,小聲說:“山桃姐,別這麼凶嘛,你看他這麼和氣,不像個壞人。”
山桃打量著燕青,毫無顧忌地接著問:“怎麼啦,回話呀?”
燕青朝二位少女一抱拳,禮貌有加地說:“二位姐姐,在下燕青,終日闖蕩江湖,偶然從朋友處得來這首小詩,甚是喜歡,竟情不自禁吟誦。冒犯了你們樓主天威,還請二位姐姐多多見諒。”
山桃口氣和緩:“瞧你還挺懂禮儀的,算了,本姑娘念你是初犯,不予深究了。不過,前麵就是汴京了,想必你也是去汴京的,進城之後小心點,不可再隨意吟誦這些歪詩了。”
燕青一抱拳:“多謝大姐指教,在下告辭了。”
燕青翻身上馬,策鞭而去,時而回頭望著二位少女。
望著燕青離去的背影,柳眉情不自禁地對山桃說:“果真是玉樹臨風勝潘安,多瀟灑呀!還這麼懂禮貌。”
山桃點著柳眉的鼻子說:“喂喂!胡思亂想什麼!什麼玉樹臨風,快點折花吧,樓主還急等著我們回去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