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板笑眯眯地問：“小姐想知道什麼？”黎明曜說：“楊老板知道什麼，還請都告訴我。我久居京城，對隴州一點也不了解，很想知道一些隴州黎家的事情。”
楊老板略略思索一下，開口說道：“小姐想了解自己本家的事情，那是無可厚非的。黎家本是隴州大族，世代都有學習天文星象的傳統，也是當地著名的詩書大族，現在還是人數眾多。在隴州，黎氏一向聚族而居，有事就互幫互助，非常團結。兩百多年前，前朝剛剛立國之時，隴州黎氏一支隨駕進京，入主欽天監，分出了京城黎氏一支。”
楊老板喝了口茶，說：“不過，五十多年前，前朝滅國之際，欽天監黎家一族九十四人殉主而亡，隻有一個姑娘僥幸逃生。這位姑娘就是小姐的外祖母，相信小姐應該比我知道的更詳細才是。小姐，吃點菜吧，快冷了。”
黎明曜吃了兩口鯉魚，果然有些冷了。店主招呼人進來把鯉魚端下去熱一熱，請黎明曜一邊吃菜一邊聽他說。見黎明曜確實在吃了，店主又繼續說：“改朝換代後，隴州黎氏就斷了和京城的往來，獨自在隴州經營。五十多年了，黎氏越來越大，人越來越多，族人不再局限於讀書這一條路，還有很多人從事經商和耕種。但黎氏似乎有祖訓，不許子弟入朝為官，要讀書也不能去考科舉。現任黎氏族長大概是繼承了這份祖訓，黎氏一脈幾乎沒有人去應試，隻有很遠的旁支有零星幾人在官府裏做一些諸如師爺一類的職位，算不得入朝為官。”
楊老板殷勤地給黎明曜布菜，看她喝了一口牛肉湯，才繼續說：“黎氏族長今年六十有九，身體硬朗，頭腦清醒。平時大事都是他做主，一些小事則推給了他的侄子去處理。黎氏族長的侄子今年四十出頭，也是個能幹的人物。族中他們兩個人威望極高，各有人擁護，明爭暗鬥也是非常激烈的。”
黎明曜放下了筷子，認真聽著楊老板的講述。可是楊老板卻停了下來，出去招呼跑堂的趕緊把鯉魚端上來。黎明曜心領神會，看了坐在一旁的溫行一眼，溫行點點頭，走出去說：“老楊，我出去散散腿腳，你好好招呼姑娘。”楊老板笑眯眯地點頭稱是，親自端著鯉魚走回了房間裏。
黎明曜正要繼續問楊老板，誰知楊老板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再次招呼跑堂的拿了一套筆墨進來。黎明曜正在奇怪，隻見老楊端著一個空的火盆和一個燭台進來，一支蠟燭正在燃燒。就在黎明曜納悶的時候，老板用蠅頭小楷在紙上寫到：
“小心身後婢女。”
黎明曜瞪大了眼睛看著楊老板，對方又在下麵繼續寫到：
“她自己不知道。”
黎明曜用目光詢問楊老板怎麼回事，楊老板繼續寫到：
“說來話長。莫問。小心即可。”
就在黎明曜還沒從這件事中緩過勁來，楊老板繼續在後麵寫到：
“隴州凶險，但可知真相，慎往。”
黎明曜再次瞪大了眼睛，心裏揣測這個楊老板到底是什麼人。楊老板似乎猜透了黎明曜的心思，微微一笑，寫到：
“故人。”
黎明曜這頓飯注定是吃不下去了。她拿過筆，學著楊老板的字跡也寫了一行蠅頭小楷：
“你認識我？”
楊老板笑著點點頭。黎明曜又寫到：
“我外祖母可還活著？”
楊老板看了，搖搖頭，拿過筆寫到：
“不知。”
黎明曜低頭沉吟不語，楊老板繼續寫到：
“小姐可信任我。”
黎明曜皺了皺眉，寫到：
“你到底是誰？”
楊老板微微一笑，指著上麵的“故人”二字，不肯再多透露一句。
黎明曜往後一靠，楊老板把剛才那張紙折好，在燭台上點燃，丟進了空火盆裏撥弄著，看著它燒成黑灰，一點字跡都沒剩下才停手。他招呼跑堂的把這些都拿出去，笑眯眯地說：“小姐，菜涼了，我叫人再去熱一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