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之日,一片青蟲嘁嘁。
入夜轉涼,微風中露氣漸濃,反顯無數悲鳴。
有人穿過院子,庭中響起沙沙聲,如同有人撓著障子。隨後便有一封信被擲到了廊上。
“啪”的一聲,信似乎很重的樣子。
府中的侍女不一會兒便掌了燈出來,看樣子她對這種情況已經習以為常。她點亮了茶室中的小燈,又輕輕在居室敲了敲門。不一會兒,一個清麗脫俗的女子披了一件單衣便走了出來。
印著鬆鶴的屏風後。
她讀完來信,嘴角微微抽動,僅一瞬又僵住了。她的手顫顫巍巍拿起了筆,終究又放了下去。
侍女早已在一旁磨好了墨,每次這樣送來的信件,女主人都會回信。
“阿茶,不必了!”女子櫻唇輕啟,淡淡說道。
“主人,是要外出嗎?”
侍女怯怯的問了一句。
“嗯,我要去找他。”
女子的聲音格外幽婉,卻又透著堅定。
侍女不敢多問,慌忙去準備出行的東西。
“可能我會走很久,帶上我的刀”,稍作猶豫她又補充道,“肋差就用他送我的那把。”
從東瀛去往神州,需走海路,如果天公作美,半月便能抵達。然而一旦被拋在這一望無際大海,任何人的命便不是自己的了。
此刻盡管船外烏雲遮天、波濤洶洶,女子仍是端坐在船艙內,即便手上偶有動作,也看不出她的肩膀被帶動。
她隻是看著那封信,眼中沒有絲毫懼意。
“能登守大人......失蹤......”她喃喃自語。
戰場失蹤?
她父親的弟子都是名門貴族,投降隻會讓他們的家族蒙羞。能登守失蹤,也許此刻他正在撤離,亦或是抵抗,當然最大的可能是已經陣亡了。
她反複看著這封信,似乎想在字裏行間摳出能登守的生機。
[我也不過是個蠢女人罷了,看再多遍也看不出活生生的能登守站在自己眼前。]
雖然她如此想,仍將信再讀了一遍。
這封信是父親寄回來報喪的,因為其餘幾個師兄都是戰死,關於能登守失蹤的部分反而隻有寥寥數語。
[畢竟沒人知道我喜歡這位大人......]
猛地船艙突然搖晃起來,船艙中的婦孺發出一陣陣驚呼,甲板上船老板的呐喊、空中的雷鳴,一瞬間都被蓋了過去。
女子淡然收好信件,將腰間的扇子取了下來,這是能登守留在她身邊唯一的筆跡。
她將扇子一格格打開,扇麵隱隱有些發黃,上麵沒有畫隻有一首詩。
詩雲:
海潮侵客袖,居人淚沾襟。若將襟比袖,誰重複誰輕。
女子癡癡笑著,細細品讀,終於流出兩滴淚來。
就是在兩年前,東瀛天皇趁著神州的大胤朝和朱雀朝互相攻伐,命自己父親率軍開始了入侵。
能登守大人是去年離開的,父親以前的信中還能登守拿下了一座重鎮。但不久後,就傳來朱雀軍與大胤軍開始結盟的消息。如今自己的父親已經在主戰場被擊退,而在側翼牽製的能登守大人仍生死未卜。
[如果當初能告訴他就好了。]
船艙內那些沒有固定的物體都在四處滾動、跳躍,包括那些哭喊的人們。就算是壯漢也都失去了平衡,在地上咧著嘴翻滾。如果不是在這種死亡的邊緣,任何人看到這個場景也隻會覺得滑稽,甚至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