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說也沒關係,咱們說些別的,說些能說的。我隻是覺得,你還有我們在身邊,沒有必要什麼都埋在自己心裏,沒有必要把自己逼到死胡同裏去。一條路不通,咱們就換一條,總有一條路是走得通的。你的時間還有很長,咱們不著急,知道嗎?”
林晚棠靜靜聽著,擁抱的手臂不自覺緊了緊。
“童姨,我,我夢見我媽媽了。”
拍背的手有一瞬間的停頓,又繼續落下,“想媽媽了?”
林晚棠咕蛹咕蛹身子,“嗯。最近一直做夢,夢到小時候跟爸媽出去玩。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一直看不到媽媽的臉。童姨,我好像記不得媽媽的樣子了。她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所以連夢裏也不願意讓我看得細致一些?”
“別瞎想,媽媽怎麼可能生晚晚的氣。”
“那我為什麼看不到呢?我,發現我記不清的時候,真的真的很努力想在夢裏多看看她。可是她的臉就像是蒙著輕紗,一開始還有個大概的輪廓,在我盯得久了之後,就連輪廓也模糊了。”
淚水浸濕了脖頸的衣物。
“童姨,我媽媽是胖是瘦,是高是矮?她好像要從我的記憶裏跑掉了。”
“媽媽她生我的氣了。”
“她不要我了。”
“不要我了。”
...抬起的手僵硬的緩緩的落下,童姨憐憫的看著懷裏泣不成聲的人,輕聲歎息。
“晚晚你著相了。媽媽不是在生氣,她隻是在一點點的放手。
咱們晚晚不是小孩子了,已經長大了。媽媽不想晚晚一直被困在過去,也不希望自己成為捆綁住晚晚的繩索,她隻是在有自己的方式幫助你而已。”
“晚晚,你的時間,你的未來,應該有更加絢爛的世界。將自己困在過去的回憶裏,是極其懦弱不負責任的行為。你的媽媽希望你勇敢,肆意一些,而不是猶猶豫豫瞻前顧後。”
“晚晚,你媽媽在用自己的方式,最後一次替你做選擇。如果她是你猶豫困擾的理由,那她就親自斷掉這個理由,徹底忘記她,她便不是你裹步不前的借口。”
“晚晚,你的心還停留在幼時,沒有隨著你的身體一起長大。身心不協調同步,所以你才這麼難受。
...”
童姨絮絮叨叨說了很多。
林晚棠一開始聽的很認真,隻是到後麵困意上湧,逐漸迷糊,耳邊聲音如催眠,直接入了夢。
是的,又做夢了。
很清醒的夢。
隻是在夢裏,她是一朵被寒冰凍住海棠花骨朵。
一棵樹上的唯一一朵。
孤零零的被冰封著,像個水晶藝術品。
好看。
但花骨朵本身卻備受煎熬。
視線很小,隻有冰晶花骨朵周圍很小很小的區域,連一截完整的樹枝都看不到。
黑白交替,寒入骨髓。
不間斷的寒風是光暗裏唯一的聲音。
如此過了許久。
或許並不久,隻是太難熬了,才會覺得格外久。
枯燥冷寂的世界終於有了變化。
飄雪了。
作為花骨朵的林晚棠看到,一片片雪花從眼前蕩悠悠飄落,有的不見了,有的落在枝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