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在蘇洛腦域中的第二片葉,與早已存在的第一片葉極為相像,但又有巨大不同。第一片葉出現後許久,才於葉片上顯現出那奇古的字,而第二片葉甫一出現,便有字跡呈現其上。
並且,也是截然不同的另一個字。
這個字蘇洛同樣無法辨認,然而當他精神聚集於這片葉上時,整個腦域中便再度被混重有力的聲響充塞,如來自古老時代的洪鍾大呂之音,不止是振聾發聵,而是能撼動一切生靈的心靈。
“邪!”
就像第一片葉上的篆文發作“車”字音,但絕對和這個世間的“車”沒有半點關係,這個“邪”字音,也是一樣。
蘇洛隻能相信,出現在葉上的字的發音,是因為源自某種古老的文字,又或許是來自世間某個遙遠角落,於是有迥異的讀音。
這並不奇怪,據聞當世之中的修行者有統一的文字、讀音,但在廣袤無邊的世俗中,即使是同一個國度裏,或許相隔百裏的兩座城池,人們讀同一個字的口音便有所不同。
與第一個“車”字音一樣,這個“邪”字音,也顯得異常幹脆有力,以至於蘇洛在數次嚐試後,仍然不得要領。
毫無疑問,他必須要付出練習“車”字音時一樣的苦功,才能揣摩出讓自己的聲帶發出這道音節的方式。
但這些都不是蘇洛當下最關切的事情。
他很快就發覺到,自己的腦中漸生滯脹,好似有大量的水被灌入囊中,終於將其撐滿,到了行將迸裂的地步。
這種感覺並不陌生,他也很快明白自己是遇到了什麼情況,又該如何處置。
蘇洛迅速自精神沉凝於腦域的狀態中清醒,於是發覺自己仍在這座地底深窟中,仍在這座高台上。他伸手解下裹在上身的寶圖。
從真正踏入修行之路那一刻起,每一次取下這幅圖,他的心情都有所不同,每一次都充滿著驚喜與期待,但與此同時,也越來越會夾著些許恐懼。
一口鋒利的快刀在身,當然是隨時可以用來殺敵的利器,但人們總會擔心不慎之下會割傷自己,而帝女升仙圖,顯然比任何刀鋒都來得更為強大,也更值得蘇洛因此擔憂。
畢竟,這幅圖給他帶來的益處有多大,他對這幅圖的未知就有多大;這幅圖給他帶來的益處越來越大,他對這幅圖的未知也就越來越大,於是產生的恐懼擔憂也越來越大。
他的目光落在圖中。
帝女升仙圖上,明紅顏色的古桑依舊栩栩如生,它的樹冠裏坐落著一隻燃火的巢,巢旁是密密的枝葉,這些都是蘇洛看過無數次的圖像,他永遠不會忘記任何一處細節。
所以和上一次一樣,他在第一眼的時候,便發現在燃火的巢旁,又出現了一片空缺。
這片空缺是一片葉子。
空出的那片葉,當然就是進入他腦域的第二片葉。
與上一次沒有區別。
……
從藏虛符裏取出備用的道衣換上,他開始惆悵於如何從這裏出去。
這是一個深處地底的洞窟,四麵與上下無論怎樣看,都找不到任何可以離去的通道。
他隻是記得,先前在地麵上的天書廟中,自己是退至原本天書廟裏設立祭台的位置,地麵陡然出現坑洞,於是他陷落下來。
“祭台……天書廟裏的祭台?”
對於那座祭台,蘇洛有頗為深刻的印象,他在還是乞兒時候,曾許多次在破敗的天書廟中渡過風雨時光,曾許多次爬上那座祭台安穩睡去。
那座祭台平平無奇,與無數富貴人家祖廟裏用來向祖先祭拜時擺設祭品的祭台沒有區別,隻是一張石製的條案。
也就在那張石製條案下,便是通往這裏——或許才是真正的天書廟,又或者是真正的天樹廟的所在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