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這聒噪的蟬鳴蛙聲厭了夏的熾熱,綠林一夜間抹上胭粉,亭台樓閣處正值煙雨蒙蒙。
久違的清新與寒涼撲麵而來,秋日習習的涼風卻帶走了她的錦瑟年華,這也算是一場公平的交易了吧。
重重殿宇深處,她靜坐在銅鏡前,沒有過多的喧騰,隻是靜靜的坐著。任憑侍女怎樣擺弄自己,抹上胭脂,插上金釵。慘白的麵色顯得更為突兀。第一次,她穿上自己最討厭的衣服,頭上被別上了最令人厭煩的步搖。一縷縷青絲被高高盤起,那些金銀的發飾壓的她有些沉。
金絲縫合的衣袖,卻不夠合身。勒的她有些喘不過氣。但她還是盡可能保持安靜,所有人都是如此。王宮大門打開,別國的使者在此恭候已久,國王和王後像所有人一樣,臉上沒有笑,整個宮殿似乎是噤了聲。
鍾聲敲響,公主隨著遠道而來的使者上了馬車,消失在迷茫的大漠風沙之間。城牆之上,國王久立於此,轉身離去,地下一片濕潤。
風沙之中,伴隨著公主的隻有一隻雪狐——一隻極為重要的雪狐,和一個盒子。
遠方的國土對於他們來說是陌生而危險的。一路上的風沙也沒少帶來麻煩。他們的國家敗了,所以需要一位質子,可恰巧年輕的國王和王後隻有一個孩子,還是個女子。
旅途漫長,一路上總歸是無趣的,終於她開了口:“湯圓。”這是雪狐的名字
“嗯?怎麼了主人。”它此刻正臥在公主的膝上,昏昏欲睡。聽見公主這麼一聲叫喚,睡意也醒了三分。
“你說,等我們回來的時候會有皇弟皇妹了嗎?”
“什麼回來還不一定呢!”
“也是,回不來了……”她的語氣漸漸沉鬱下去,弱下去,直到沒有。
“誰讓你是公主呢!”
“對啊,誰讓我是公主呢……”
一路上,隻有風沙刮過的聲音,其他的多是馬兒的嘶吼和侍從的嗬斥。
一切比想象中的進行的順利,沒有他人的為難,飯菜也相當可口。也許是因為她要嫁的是一個有權有勢的人吧。又或許是因為她和那個太子殿下還有幾分交集。
但也就幾分而已。
那個國家未來的帝君是一個神秘的人,傳說,他並非皇帝所生。
兩年前,她還是那個組織裏令人聞風喪膽的妖女,魅。她是首領的棄子,一個沒用的棋子,所以自然沒人在意一個棄子的動向。
這次的遠行或許並不是簡單的和親,她早就明了。她的記憶告訴她,那個人就是第一階上的血鴉,是她曾經效忠於的人。
馬車一路上顛顛簸簸,但始終沒有停下腳步。侍從有時為她送來水和糕點,然後便退了出去。總而言之這一路上無聊透了。
好在她不甚在意這些。她揮手幻化出一把箜篌,一曲相思伴著大漠孤沙在風聲中起舞。
小雪狐慵懶的臥在她的膝上,翻了個身又昏昏睡去。
她的眼眶確乎是漸漸濕潤了,不過這溢出來的不是清淚而是一灘血色,血紅的淚水落在衣襟間凝成珠子,滾落在地板上。
她小心的將那珠子拾起,放進那個盒子裏。這對她來說是個除組織外不可告人的秘密。
畢竟魔女自古以來就是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