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日向揉搓著雙眼,伸手想去扯被子,卻很快意識到那床塞著粉碎鴨毛的粗布被子已經不知道被自己踢到哪個國度去了。
陽光透過牆壁金屬板的縫隙照耀著細絲般從天花板上落下的沙子,她的床頭旁摞起了一座小山丘。
“呀!都這個點了!”蔣日向猛地坐起身。床頭的小沙丘已經快有一個塑料瓶高了,意味著現在已經將近七點半。
她衝進一旁的洗手間,將水桶的蓋子掀開,用一把陳舊的水瓢去裏麵舀起一瓢水來放在桌上。在牆上那一塊隻比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不規則鏡子碎片前,她仔細地將牙齒刷到潔白,將臉洗到一塵不染,又將一頭烏黑的長發編成兩條麻花辮,分別搭在肩頭。做完這些,花季少女那微微泛紅的臉頰與精致如洋娃娃般的可愛麵龐展露無遺。隻是那風吹日曬之下,本該白淨的肌膚透著些許褐色。
對著鏡子反複確認後,少女回到臥室。在用一片鐵皮蓋住屋頂的縫隙後,小沙丘被手腳麻利地掃進一隻藍色小桶裏。
敲擊鐵板的聲音從牆外傳來。
“蔣日向,你好了沒呀?”略微沙啞的女聲傳來。
“抱歉抱歉,起遲了,雷恰布。”蔣日向忙回應道。
“嘿嘿,終於輪到我叫你起床了。”回應的是男孩子的聲音。
“阿淼也在?”
“我可永遠忘不了上次輪到我們組的時候,你在我的窗前敲了整整半個小時的玻璃。”男孩笑道,“不過別著急,我們還趕得上。”
少女匆忙將小桶丟在床頭,在一口表明覆蓋著灰塵的大匣子前蹲下,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撥動著密碼鎖。“啪嗒”一聲響後,匣子應聲開啟。一襲漢風素衣與一頂稻草編織的鬥笠靜靜地躺在裏麵。那底色為純白的素衣之上,繡著的是兩頭首首相對的鳳凰。在那卷起烈火的翅下,是僅存於世的人類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懷的,第一次屹立於群山之間的光之巨人。
蔣日向,包括所有她的同齡人出生在“大涅槃事件”之後120年的這個已經化作廢土的地球上。
所謂“大涅槃事件”,指的自然便是那場對全人類來說最為黑暗的浩劫。21世紀初,過度依賴於光之巨人的人類已然放緩對外星侵略者的防禦建設。在隨後的十幾年裏,人類自身間的矛盾已經激化到了難以調停的程度,此時從無垠深空降臨於世的電磁怪獸賈庫降下大災變,頃刻間便摧毀了世界各地的防衛隊基地。姍姍來遲的光之巨人不得不孤軍奮戰,最終慘遭殺害。人類被逐出天空、切斷通信,就連電力都徹底癱瘓。除此之外,以東京為中心,到莫斯科的距離為半徑的區域被徹底夷為平地。那個曾經是世界上最大的洲,已然化為一片焦土。從莫斯科往東數千裏,百年來寸草不生,唯有輻射與鋪滿地表的玄武岩訴說著這裏的災難。再往東?那是“大涅槃事件”之後的人類根本無法踏足的領域。占領地球的賈庫誕下的眾多子嗣,即後來被稱為“怪獸”的巨大生物,從那時起便一直威脅著人類的生存。殘存的人類用僅剩的能源在歐洲建立起了根據地,而在根據地之外,雖有人類聚落,但防禦工事並不足以抵禦賈庫的子嗣。
和那些出生在非歐洲地區的人一樣,蔣日向從未見過綠草如茵,也不曾仰望高樓林立。一切關於地球的往事全都來自於老一輩人的口中,什麼翱翔於天際的飛機、環繞在地球軌道上的無人衛星、探索未知太空的飛船火箭,還有那個從遙遠的宇宙降臨世間的巨人。
她並不喜歡這種虛無的英雄主義。如果可悲的人類不得不依賴外星人的援手才能勉強保護自己的星球,那在這樣的環境下塑造出來的英雄根本就不能算是英雄,而僅僅隻是一個用來推卸責任的受氣包。人類沒能在失去巨人時保護好自己,這就是英雄主義催生出的惡果。“英雄”這個詞在日向這裏究竟有何種含義?答案恐怕是其根本就不存在於她的字典裏吧。
陽光灑在黃色的沙地上。微風輕柔地填補著地上留下的一長串腳印。
蔣日向的門前,立著兩名與她同齡的孩子。
“喲,蔣日向,可算好了。”名叫雷恰布的埃及女孩露出燦爛的笑容。一頭蓬鬆的棕色卷發在風中上下搖擺,白皙的臉龐上散著點點可愛的小雀斑。她的身上穿著和蔣日向相似的衣裳,隻是底色換成了米黃色。
“衣服別拖到地上了!”男孩指著蔣日向背後白色裙擺的邊緣道。他與蔣日向一樣是一副中國麵孔,頂著一頭刺蝟般的發型。身上的則是看上去十分隨意披著的白袍,上麵印著光之巨人和兩條盤旋於其身旁的龍。
“阿淼你怎麼總能在這種地方這麼敏感?”蔣日向鼓了鼓腮幫子。
“你一個女孩子居然還沒有我細心。”男孩笑著拌了個鬼臉。
“季月淼!你怎麼能這麼說我!”蔣日向急得麵紅耳赤,就要朝男孩撲去。
“哈哈,好啦,時間不早了,你們這對傻瓜夫妻。清點一下物品,要出發了。”雷恰布在蔣日向的拳頭揮出之前笑著叫道。
“誰是夫妻啊!”蔣日向和季月淼異口同聲道。
三人的行囊龐大到與他們的小身板完全不成比例。如果把包裹立著放在地上,它們全都比自己的主人高出至少一個頭。
寬敞的大道在他們眼前延展開。那是貫穿村子中央的主幹道。兩側的木房與鐵皮房整齊排列開,不少人已經推開窗戶呼吸著今天的第一口新鮮空氣。
“喲,小日向,這麼早就出發啦?”一個打著哈欠的大叔從窗內朝著蔣日向招了招手。
“明天再堅持一天就輪到別的村子了。”蔣日向道。
“加油哦!”大叔說完倒回床上接著睡去。
“謔,尼古拉斯大叔這麼早醒來就是為了看你呢,蔣日向。你可真是有名氣。”季月淼笑道。
“這大概不是我的功勞,而是我爸爸媽媽的吧。說起來他們上周才給我寄的信,還要在巴黎多呆四個月。”蔣日向嘟起嘴道。
“日向的爸爸媽媽真的好厲害,居然還能去巴黎這種大城市工作。”雷恰布羨慕地說道。
“切,除了上次他們回來送我的一個小手電筒,我沒有收到任何禮物。哪有這樣的爸媽呀!”蔣日向嘟起嘴道。
“可能是因為工作吧。他們究竟是做什麼的?”雷恰布問道。
“這個我也不清楚。總之他們就一直很忙,好幾年才能回來一次。上次見他們的時候我才9歲,現在都快14了。”
“嘿,說不定他們在研究秘密複活光之巨人哦。要是能把天空中那幫怪獸清理掉,我們可能會成為建設新時代的第一批人類先驅。”季月淼道。
幾根木樁子分立在道路兩側。從這裏開始,再沒有房屋。荒漠之中,除了黃沙,空無一物。沿著沙丘的山脊行至太陽高掛,三人終於停下了腳步。一隻巨大的石雕獸爪出現在三人眼前。往上看去時,那龐大的石雕形似一頭趴著的巨獅,而在那本該是頭的位置,卻什麼也沒有。沒有頭的巨獅雕塑後,則是一座璀璨了千年的建築:胡夫金字塔。
隻不過,那美麗的四角錐如今卻早已分崩離析,隻留下底部的一層,而原因也顯而易見。一具沒有頭的巨大屍體四肢張開著躺在那最頂端,其大小正好卡在頂部坍塌後呈現的一處凹陷中。銀白色的身軀上,赤紅的條紋即使曆經了百年也仍鮮亮無比,那流體水銀般的皮膚質感以及脖頸截斷處露出的那幽黑的色澤宣告了這個不屬於地球的生命體的存在。
“嘖,雖然從小看到大,但每次都會有種莫名的傷感。”季月淼歎了口氣,“據說光之巨人被賈庫斬首時,身體落在了埃及,頭卻消失無蹤。”
光之巨人的屍體下,蔣日向在一塊比自己高四五倍的巨石前伸出手,輕輕一戳,金字塔底部的一塊石頭發出沉悶的一聲,緩緩朝後退去,露出一處沒有門的入口。
“出生在這個時代,任何關於巨人的傳說都是大人們講的。多少真多少假還不知道呢。”雷恰布伸著懶腰踏入幽暗的通道,“他們還給這巨人取了個什麼外號來著?超級······人?”
“奧特曼。”季月淼即答,“雖然叫“曼”,但是也有人說其體態像女性。由於沒有深入研究的機會,性別被定義為未知。”
“哦。你可真是狂熱粉絲啊,連這個都知道。”雷恰布道。
“阿淼可是立誌窮極一生也要看到活著的光之巨人的人哦。”蔣日向笑道。
“喂,我不是讓你別告訴任何人嗎?多羞恥啊!”
“我才不想管你的夢想呢。能離開這個鬼地方,過上書裏說的城市生活,這才是最重要的。”雷恰布擺了擺手道。
“說得挺對的。”蔣日向按下手電筒的開關,卻沒有動靜。於是她用力拍了拍這個陪伴了她7年的老夥計,這才終於使它放出在這片黑暗中聊勝於無的白光。
沿著狹長的上坡通道走了沒多久,四周變得寬敞起來。再往前走時,已不知不覺身處在空曠的大廳裏。在大廳中央,一座巨大的花崗岩石棺上,擺放著一個空空如也的小祭壇。這裏過去是國王墓室的所在地。據說當時的政府為了能夠容納更多遊客,將國王墓室和王後墓室打通,由一條螺旋的樓梯連接著。就連頂部那五層樓的結構物之間的隔斷也被拆除,從尼森房到坎貝爾房*的所有壁畫與刻字都被從牆上挖下,擺放在大廳裏。
“上一組人幹完是不是哪裏漏風了呀?”蔣日向拂去一旁華美綢緞上的灰,露出其上繡著的一位精致的紅白相間的巨人。那女性的曼妙身姿矗立在高樓之間,連瞳仁都清晰可見的黃眼睛裏透著堅毅。
“搞不好是門沒關嚴。”季月淼說著將行囊放下,點上一支新的香薰插在祭壇上。過度損壞的建築頂端,絲絲空氣穿過縫隙進入。然而神奇的是,無論外麵怎麼飛沙走石,這個大廳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絲灰塵。有人推測是巨人的身體組織能夠淨化周遭的環境。因此這些灰塵隻可能來源於沒關牢的門,而不是從巨人身下的縫隙中落入。
“還是先跟巨人道個歉。抱歉了,朋友,你的靈位沒有被收拾幹淨。”蔣日向抬頭道。
“你不是很討厭光之巨人嗎?”雷恰布問。
“畢竟我們的職責就是每隔幾個月過來給巨人掃墓,不管她聽不聽得到,失了職還是道個歉比較好。”
“隨你吧。”
三人熟練地將祭壇周圍打掃幹淨。蔣日向從包裏取出一個簸箕大小的竹環和幾根立起來比她自己還要高出不少的毛竹,用鐵絲和插栓將竹環固定在毛竹的末端。季月淼則取出一麵銅鏡,小心翼翼地嵌入竹環上的凹槽中,然後將這個現場組裝出來的大號鏡台立起來。雷布恰將一根造型怪異的碧綠色蠟燭插在祭壇上,然後點燃了火焰。
火光迅速躥上,整個大廳都被一股溫暖的橘光填滿。蔣日向和季月淼將鏡台挪到蠟燭旁。在火光照上鏡麵的一瞬間,這本還略顯暗淡的橘光瞬間轉變為一束耀眼的白光,從鏡麵上直射而出。兩人調整好鏡麵的角度,使這束白光直指上方建築縫隙外巨人裸露的皮膚。
仿佛是感應到了光芒,巨人的皮膚上,那一道道紅色的條紋變得愈發鮮亮。看似如鏡麵的皮膚,竟絲毫沒有反射出一點光線。
在一切都準備妥當後,三人安靜地盤腿坐在祭壇旁,望著這根蠟燭一點點地燃盡。沒有餘燼、沒有蠟油,這根蠟燭就這樣靜靜地消失在香薰的灰燼中央。
每兩個月,金字塔附近的零散的人類村落都有次序地派出三名少男少女。他們必須經曆風吹日曬來到金字塔,清潔光之巨人的陵墓,焚燒一枚相傳能夠給予其力量的蠟燭,祈禱人類的火種能夠延續;祈禱賈庫的黑暗統治能夠結束;祈禱這位宇宙的英雄能夠重新屹立在這片大地之上。這三人將會一直肩負著這個使命,直到成年。
神聖的儀式充滿著危險,賈庫的子嗣時時刻刻徘徊在荒野中。盡管它們多以電力為食,但一旦察覺到人類的蹤跡,仍會進行捕食。死亡的陰影籠罩著沒有保護的人類,在這個時代,所有人都認識到了自己的渺小。
“結束了。”季月淼緩緩昂起頭輕聲道。
“結果這位奧特曼還是沒有任何動靜。”雷布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據說要至少500年,這點微量的光才能複活光之巨人。我恐怕是等不到了。”季月淼歎了口氣,“收拾東西回去吧。現在應該是下午了。”
“餓死我了。”雷布恰揉了揉肚子,走上前將鏡子輕輕放倒在地,“喂,日向,幹嘛呢?”
蔣日向仍盤坐在原地,低頭盯著自己的手心。在那雙嬌小的掌中,趴著一隻金龜。
“嘖,真惡心,這東西吃什麼的你應該知道吧?”雷布恰嫌棄地皺了皺眉。
“嗯。但是我在想的是,明明是幾乎全封閉的墓穴,上次來還是一塵不染,這次不僅有灰塵,還有金龜子在我打坐時飛來我手上。”
“上一班人究竟是幹什麼吃的?”雷布恰不由得發起牢騷。
蔣日向小心翼翼地起身,不壓到手中的金龜,走到暮穴門口將通道打開一條小縫,一揮手將金龜舉在空中。這金龜感受到空氣的流動,立時張開翅膀騰空而起,很快消失在蔣日向的視野中。
三人很快收拾完行李,仔細確認了沒有漏風的地方,這才離開金字塔,重新踏上沙海。
“今晚來我家吃飯吧。我姥姥昨天說想你們了。”季月淼道。
“黃姥姥啊。她現在能下床了嗎?”蔣日向問道。
“她的狀態好得很。昨天就已經能自己起來燒水了。”季月淼笑道。
“太好了!說實話那次你突然跑去健康站說她中風了,我們都嚇得要死呢。”雷布恰道。
“說起來還是要謝謝你啊,雷布恰。能立即協助調度健康站裏的藥物分配,感覺你比那些整天遊手好閑的醫生要強上不少呢!”季月淼稱讚道。
“那當然,我可是有醫學基礎的!從小在健康站長大,偷藥當糖吃那都是常態!”雷布恰自豪地挺起胸膛,“話說,今晚吃什麼?”
“話題轉變這麼快嗎?”
話音未落,蔣日向忽然悄無聲息地從背後將兩人迅速撲倒。柔軟的沙地將三人倒地的最後聲音吸收得一幹二淨。
“幹什麼?”
“看天上。”蔣日向小聲說。
順著蔣日向的目光方向看去,季月淼和雷布恰這才看見,一團巨大的黑影正穿過稀薄的雲層,朝著這個方向而來。那大片的雲在其掠過之後延遲了半秒不到,便消散無蹤。
蔣日向拿過自己的背包,拉開側袋上的一個小環,一張沙黃色的大毯子迅速將三人覆蓋在其下。從上方看,除了沙漠,還是沙漠。
“可惡,怎麼在這裏遇到了。”雷布恰憤憤道,“明明就快要吃到晚餐了。”
“噓,不然吃晚餐的就是那個家夥了。”蔣日向小聲道。
呼嘯的風聲從地麵灌入他們耳中,一聲仿佛不屬於這個星球的怪誕又駭人的嘶鳴響徹雲霄。有那麼數秒鍾,他們四周的一切都暗了下來。
待到風聲停止,陰影散去,三人這才掀開毯子坐起身。
“好險。”蔣日向一邊將毯子卷回側袋一邊說道。
“謝謝你,日向。沒有你我們真的就要完了呀!”雷布恰一把抱住蔣日向。
“其實我也看到了,隻是日向反應得快。”季月淼扭過頭望向巨物消失的方向,“賈庫的子嗣成天在那裏飛來飛去,也不嫌煩。幸好我們剛從金字塔裏出來的時候沒有碰著它,不然那個地方可不好躲。”
“這裏離村子不遠。雖說設有屏障,但它們這次也離得太近了吧?”蔣日向道。
“這屏障也就用視覺效果騙騙傻怪獸,阻隔一下電磁場。等到被發現的那一天,就是有十層屏障也不夠用。”季月淼道。
“接下來可不能忙著趕路了,得時刻抬頭看兩眼。”蔣日向說著甩起頭將發絲間的沙礫抖掉。
走走停停,三人直到夜幕降臨才回到村子。月光灑遍沙漠,星辰點綴著村後荒山的深藍色背景。隨著陽光的消失,村子也變得漆黑一片。百人的聚居地,竟連一盞明燈都沒有。這全是為了不在夜裏被途徑的怪獸發現。畢竟,即使有視覺偏移和電磁屏蔽,地麵上的亮光在荒涼的沙漠中依舊顯眼。
穿過村子中央的主幹道,在不過一人高的地下建築的房頂間穿梭不久,季月淼停在了一處用略微生鏽的鐵板覆蓋著的房頂前,彎腰拉起一扇門。散落的沙子流過縫隙,發出一陣嘶嘶聲。
下方是個不大的空間,盡管比蔣日向一人居住的小屋要寬敞不少。四方的室內,角落裏擺著一張床,床邊的地麵上則是一塊床墊。在那張床上,一位老太太正戴著眼鏡,就著一點燭光讀著一本看上去無比古老的書。
“喲,阿淼,回來啦。”聽到動靜,老太太抬頭道。
“黃姥姥,好久不見呀。”蔣日向在季月淼開口前打了個招呼。
黃姥姥伸手一扶眼鏡,定睛看去,頓時喜上眉梢:“呀,是小日向和小雷啊!”說著丟了書就起身拉住蔣日向和雷布恰的手。
“那我去做飯了,你們好好聊。姥姥,別從床上站起來,小心摔著。”季月淼說著去一旁冒著冷氣的冰塊櫃子裏拿出一包糊糊狀的燉菜,又從桌下的麻袋裏摸出一把有些蔫了的青菜和兩根茄子,“誒,姥姥,我的刀呢?”
“刀?什麼刀?”黃姥姥問道。
“菜刀啊!就是那把你說又大又寬的菜刀!”
“哦哦,我拿來擋那邊那個埋在沙子底下的漏洞了。今天中午的時候刮了點風,那塊天花板漏了點沙子下來。”
“靠!怎麼又漏了?上個月才修過的!現在家裏已經沒修補材料了。”
“沒事,我家還有些擋板,離這不遠,我去給你拿來,你先做著飯。”雷布恰起身道。
“那我就先幫你擋著吧。”蔣日向說著踏上台階,將菜刀取下來遞給季月淼,然後用手掌蓋住那個不斷朝裏灌沙子的小口。
“謝謝,幫大忙了。”季月淼說著開始以極快的速度切起菜來,那刀刃撞擊案板的聲音如規律運作的縫紉機般富有節奏,不多時,一旁的盤子裏清楚地分出了兩垛不同的食材。
隨著季月淼擰開爐子底下接著燃氣瓶的開關,取出打火機一點,一團藍中帶著橘色的火焰瞬間冒出。熱氣開始在屋子裏蔓延,又逐漸從開著的門裏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