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簾有一段時間沒打開了,迦藍將灰色的遮光簾拉開,空氣裏漫著的灰塵像是被驚著了一般四處紛飛,被傾斜而入的陽光照得發亮。迦藍微不可聞歎口氣,她側頭對斯內普絮叨:“爸爸,我知道你不喜歡曬太陽,但希望在您親愛的女兒大駕光臨之前,稍微把屋裏的味兒散一散,跟魔藥課教室一模一樣的味道。”

站在書架前整理書物的斯內普充耳不聞,把整理的注釋夾在扉頁,塞入書架。隨著歲月流逝,斯內普本就已經不年輕的臉上的皺紋有變多的趨勢。但或許是他不愛笑也不愛說話的緣故,比起同齡人來說,斯內普看起來要年輕得多。

他的頭發有段時間沒剪了,已經到肩膀,手關節的皺紋多,但揮起魔棒來仍舊是一絲不苟。迦藍小一些的時候,把癡迷於魔藥,能夠隨心所欲施展咒語的斯內普當做心中最崇拜的人。但稍微年長一點,他發現帥氣的老父親還是有很多缺點的——比如說那張可恨的、不懂得表達的嘴、比如說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身體、比如說對她過強的占有欲和控製欲……

在把父親當做偶像的迦藍心裏,斯內普的形象或多或少會有些崩塌,但有句話說得好,廟宇毀了,神還是神。從小就失去母親的迦藍,會更加依賴、看重斯內普這個父親。

和同班同學一起討論過的迦藍知道,她父親擁有的缺點是每一位同班同學的父親都有的缺點,這樣看來,作為魔藥天才和教授的她的父親,是非常偉大而優秀的。所以時至今日,迦藍很喜歡也很崇拜她的父親。她將手裏的向日葵插到透明的藍紫色漸變的花瓶裏,明媚陽光的向日葵與這個沉悶的房間非常地格格不入,像是一幅素描畫被暖色的水彩重重畫上了一筆一樣。

向日葵顏色還很新鮮,一看就知道是剛摘下來的,花瓶裏的水加了點東西,能夠讓已經斷了根莖的向日葵再活久一點。

舒展得剛好的向日葵花瓣上還沾著水滴,是觀賞用的向日葵,就算是開得正豔的時候,也隻有一掌寬。

瞥見那一抹迥異色彩的斯內普竟主動走上去,抬手撫上還有些濕意的花瓣,語氣晦澀地開口詢問:“以前不是一直是洋桔梗嗎?”

迦藍見他一副感興趣的模樣,一向不愛開口的她也忍不住打開話匣子:“露西跟我說與其帶一些跟你的房間能夠匹配得上顏色的花,不如帶這種一看就能讓人心情舒爽,的暖色係花,我在外麵那片向日葵花海裏摘的,如何?爸爸,看著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回憶像是一層一層的棉花,隨著向日葵與漸起的情緒紛至遝來,斯內普忘記回話,他的呼吸亂了一瞬,一向沒什麼情緒的眸子微微眯起來,他一腳跌入密密匝匝的情緒裏麵,無法抽身,連呼吸都困難。

明明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了,但是被點醒,那股刻骨銘心的痛,忍不住漫上心頭,痛得他喘不過氣來。

回憶與現實重疊,他推開魔藥課教室的大門,一頭黑發、稚嫩的星落·季站在課桌前屏息凝神調配著魔藥,那副癡迷專注的模樣倒是經常讓人誇讚她像極了年輕的時候的斯內普。

“因為比起揮動魔棒傻兮兮地念那些咒語,我覺得魔藥神秘的魔力以及在血液裏穿梭流動所帶來的心曠神怡,更讓人難以拒絕。”

星落曾說過的一段很有斯內普範的發言,這段話對於斯內普來說很是受用,他確實從這個小女孩身上找到了一些共鳴。

沉悶昏暗的教室靠著昏黃的燈光照亮,煤油燈裏的燈芯已經燒到一半了,日頭漸暗,星落似乎有些費勁地眯起眼睛看著書本裏的內容,也不知道她在這裏待了多久。

但真正吸引斯內普注意的是那一束,總是會擺在星落課桌旁邊的,開得正豔的向日葵。他背手信步走上去,將一隻手撐在桌子旁邊,一隻手捏著星落的肩頸立起來:“好的,請問星落·季小姐,為什麼你不願意屈尊降貴給這間比我的房間還要暗的教室,施上光明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