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清醒夢(1 / 3)

“硝土火石之邦”克裏拉格邊境,邦德鎮。

這個沒什麼發展程度的小鎮子坐落在平原上,南邊緊挨著被賦予了諸多奇異色彩的參天樹林,也因此,鎮上諸多建築的建材都還取材自就近的蒼穹木——雖說是木材,但其堅硬程度卻和克裏拉格的量產石料不相上下,對高溫的耐性也十分優秀,甚至還有極難燃燒的特性,除了距克裏拉格的主要城邦相距較遠外幾乎沒有任何缺點。

不過……作為極靠近邊境線的一個據點,邦德鎮向來聚集著許多自由傭兵、賞金獵人等一類投機者,鎮上的住民也大多從事著這些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的工作。

“就是這裏了嗎……”一位身披黑色而破爛鬥篷的人站在邦德鎮唯一的酒館前,他的身形全部被籠罩在那與夜幕同色的衣物下,掩蓋了他的外貌特征。他看向掛在牆上,隨晚風搖晃著的深褐色招牌,又側耳聆聽起門後的嘈雜,辱罵聲、交談聲、歌唱聲不絕於耳。晃動的光影從門下的縫隙間探出,似乎在邀請著又一個天真的人進入。

他沒有猶豫,伸手推開了門。

門後與門外幾乎隔斷出了兩個世界:三五成行、勾肩搭背唱著粗痞歌謠的傭兵;裝作打撲克,實則傳著消息的賞金獵人……還有那昏黃卻溫暖的燈光、夾雜著汗味的醇厚酒香、一條腿折了的高腳凳、兩位忙碌著的酒保,對於任何一個行走於國家、生死邊緣的人來說,這都是可望而不可求的……家的影子。

“喲……衣帽架沒放滿呀,運氣真好。”他輕聲自語著,一邊脫下那有些破爛的鬥篷掛到門口旁的衣帽架上,一邊用視線的邊緣掃著那數十道尖銳的目光,雙手裝作無意的拍了拍大腿兩側,那裏係著匕鞘,他稍微用了些力,好讓鋥鋥的銀光倒映在每一個不懷好意的人的眼中。

最低級的警告,但它最快捷,還行之有效。

“呼……”他吐出一口濁氣,直到這時,他的身影和麵孔才在那些人麵前展現:少年——對,一位少年。他的麵孔英俊而帶著些難以捉摸的神秘感,和許多狐狸一樣的吊眼角、褐色的眼瞳,異於常人的青綠色毛發,以及和許多傭兵一樣的冰冷笑容,讓他雖然會因為容貌而吸引許多目光,但也能憑借渾身散發著的生人勿近的氣息將那些心智並不堅定的人逼開。

少年穿著不知是皮質還是布質的黑色衣裳、黑色皮革長褲與同樣純黑的長筒靴,雙手也用漆黑的手套遮蓋著明顯的毛色,腰間、胸口、大腿兩側等等地方都有著係帶或口袋用於存放工具、武器。

他快步走近吧台去,看向右側黑板上剛剛更新的【哈迪斯名錄】——以綜合實力對一個地區的傭兵、賞金獵人、殺手的排名,並記錄了其擅長的工作、其賞金與聯絡方式。對排名前十的人並不會標注賞金,這是對他們實力的認可,也是對垂涎於他們項上人頭的人的隱晦警告。當然……直至今日,它背後的操盤者、製作這樣一個排行榜的人到底是誰,目的是什麼,至今無人知曉。

“哈迪斯名錄 目前所在區域「克裏拉格邊境地帶」

第一位,代號為‘赤紅蛛絲’,自由傭兵,異常血紅的雙眼是他的特征。擅長於‘清掃’,聯絡方式未知,無賞金。

第二位,代號為‘天狼星’,不知具體信息,疑似並非常人。擅長於催眠、致幻類技術,聯絡方式為每周日晚於出邦德鎮南方約一公裏處一篝火旁入睡,無賞金。

第三位,代號為‘水晶’,自由傭兵、狙擊手,擅長於暗殺、遠距狙擊,聯絡方式未知,無賞金……”

他定睛看了一會,隨手抽了把高腳凳坐在櫃台前,“您好,那位狐狸先生……”

他還沒有說完,身旁的那個渾身酒氣的獸人向他倒來,他側過身體,皺起眉頭,看著那個假裝無意的虎人順勢靠在了台子上。

“嘿嘿,小哥……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傭兵團啊……?看你這麼年輕,應該是自由傭兵吧?一個人可是很危險的喔……?”他鬆開左手攥緊到吱吱作響、留著些麥芽色液體的玻璃杯,壞笑著歪著臉直勾勾的看向狐狸少年,他身後身旁的幾個人也紛紛不懷好意的看了過來。

“哦?謝謝好意,不過算了,畢竟你……”少年回之以淺淡的微笑,冰冷刺骨,他眯起眼睛。

“太弱了,還不配與我組隊。”

“哈?!你敢看不起我?!我可是那個榜單上的第十三位——”那隻老虎露出獠牙,一邊笑一邊大吼著,左手將玻璃杯捏的粉碎,他正準備如往常一樣抬手示意自己傭兵團的人們將他抓住,然後折磨一頓丟到狼群裏,他幾乎已經想象得到麵前這個少年恐懼著向他求饒的神情了。酒館裏其他的傭兵都看了過來,卻沒有一個人試圖為那個少年出手,似乎這已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但是他愣住了。

“噓……小聲點,這可一點都不禮貌。”少年豎起手指,壓低了聲音,那聲音斯文而低沉,卻又帶著不容拒絕的壓迫感和難以描述的惡意,像是緊縛住獵物的蛛絲。他微微睜開左眼,血一般的紅色在其中微微亮著光,蠕動著,似是傳說中無名的恐懼。

“嗬……”少年說完那句話便轉過了身去麵對櫃台,再度輕鬆的的向酒保詢問暢銷的飲品。而那隻老虎則停滯在了原地,他的身體顫抖著,渾身冒起了冷汗,他的腦海中除了恐懼和一句話以外一片空白。

“第一位,血色雙瞳的赤紅蛛絲……”

少年朝這邊狀似隨意地瞥了一眼,那個彪形大漢就顫抖著跌跌撞撞起身,撞倒了一兩位同行,周圍的視線盡數向這邊聚集了過來,而始作俑者隻是輕鬆的看向那位身形嬌小的酒保,輕聲開口說道。

“十三,幫我搞定。”

“啪”,一聲清脆的響指,整個酒館的人們都如同剛剛的事情未曾發生一般移開了視線和注意,那莽撞膽小的老虎也恢複了正常的神色,做起了自己的事情,他們的動作、餘光都下意識地避開了二人。

“哈......別把我當成免費勞動力,剛剛的那下要收的報酬......你知道的。”

那位“酒保”雖然穿著侍者的衣服,但卻沒有一絲疲態,身上衣服上也沒有一點汙漬,他的假名是“十三”,神秘莫測的情報販子。雖然總是會與需要秘密消息的傭兵們交易,卻沒誰記得住他的確切容貌。不過如果記住了的話,應該會十分吃驚吧:男女莫辨的嬌小身形、整潔幹淨的不似行走於生命線邊緣的潔白毛發,倒是會讓人錯把他認作是大城市裏的富家少爺。

“嗯......之前說的,幫你找把趁手的武器和通訊設備的事我已經辦妥了,這個作為價格應該還有餘吧?”

“怎麼,你還需要我出手?那類活計我絕對不接。”白兔子的眼神裏倒不甚在意,他知道對方的性格。

“這樣吧,我再幫你幹掉前十裏麵的五個人,他們的項上人頭和我一樣,能換不少賞金吧?你需要錢,而你手裏那個無價的東西,我提前要了。這樣如何?”

“嗬......倒是可以,那個東西讓你出事了,我可不負責啊。”他從兜裏掏出枚硬幣,輕巧的擲出。

——丁零。

空餘回響,但那枚看似並無蹊蹺的硬幣卻失去了蹤影,就連以反應速度著稱的第一位都沒能在注視的情況下看到它消失的過程。視線下移,白兔的手中已經握緊了一本封麵有些掉色的典雅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