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還陸和應舊客偷偷摸摸的在武場角落裏納涼。七月的天莫測得像是女人難辨的臉色,暴雨劈裏啪啦的嚎了前半個月,後半月又暴烈晴朗的讓地裏的青蛙恨不得掘地三尺。蟬聲瘋了似的叫,濃蔭翠落,華蓋如雲,三角梅盛極,枝頭累累。實在是偷閑好時節。
徐還陸和應舊客被同學們笑稱小姐二人轉,他倆體質弱,曬不得太陽也淋不了雨,每逢外出的課,溜得比兔子都快,七院每個能偷懶的角落,建築師都沒他倆熟悉。
徐還陸用帽子擋在頭上,瘦猴似的男孩,還沒長開。師父第一次見他就樂了,說:“這年頭,竹竿也能成精啊?”氣的徐還陸直接昏睡了三天三夜,弄得師父不怎麼敢逗弄這個人弱脾氣大的竹竿精了。
徐還陸精神頭挺足的,他推了推靠在他身上昏昏欲睡的應舊客,小聲道:“看,看。那個師姐身上居然還有另一個人的魂魄,她是一體雙魂嗎?好神奇!”
應舊客眼睛都沒睜,有氣無力道:“嗯,她和她身體裏的魂魄吵了一路,聽的我頭疼。”他看起來比徐還陸還小一點,十四五歲的模樣,頭發枯黃,皮膚蒼白,讓人覺得醫書上命不久矣的示例應該是照著他的樣子畫的。
徐還陸頓時好奇了,手肘推了推應舊客,問:“他倆吵什麼啊?”
應舊客懶懶道:“魂魄說自己是天下頂尖的煉藥師,想讓師姐拜師傳他衣缽。師姐說,新曆三六年了,騙子都不與時俱進的嗎?”
“然後魂魄感覺自己被冒犯了,說師姐沒眼光。師姐就罵魂魄大變態,偷窺她洗澡。”
徐還陸下意識看了眼師姐,師姐雲鬢花顏,體態風流,他下意識道:“哇,刺激。”
師姐表麵冷若冰霜,內心和寄居在身體裏的魂魄吵了一路,漸漸遠去了。他們走遠,聲音就小了。應舊客的眉頭鬆了鬆,揉了揉耳朵。
來來往往,徐還陸換了目標,一個一個的看得津津有味。忽然他眼前一亮,有個少年頭係抹額,身著一院黑色寬袍的校服,遠遠路過。花園的位置居高臨下,正好將那個少年一覽無餘。徐還陸察覺有異,正想開口,應舊客便按住了他的手。他愣了下,疑惑地看向應舊客。應舊客睜開眼,搖了搖頭。
等那人走了很久,應舊客才道:“那人靈體通透,我卻聽不到他的心聲。一是他真正的心無雜念,二是他超出我們想象的強大。前麵那個師姐一體雙魂,但是那魂魄孱弱,師姐不過入坤境界,察覺不到你我。但剛剛那個師哥就不一定了。”
應舊客說:“你沒發現嗎?他走到最後,回頭看了我們這裏一眼。”
徐還陸說:“難怪,他的靈魂那麼漂亮。”應舊客疑惑:“怎麼個漂亮法?”
徐還陸伸出手比劃:“幹淨!——非常幹淨。我們所有人的靈魂都纏著不知何處來去的絲線,可他的靈魂幹幹淨淨,不在五行中。”徐還陸說著說著,又想起什麼一般,“和黎子駿相反,像兩個極端。黎子駿的靈魂纏著密密麻麻的絲線,仿佛一個巨大的繭,我都看不見他的臉。”
“那個師兄看校服是一院的,不知道來我們七院幹嘛。”
他倆隨意聊著天,打發著時間,話題上下不接,漫無邊際:“下課吃食堂還是回去吃?”
“食堂吧。師父師伯那手藝,狗都不吃。”
“下周月考,說是要去騎環山,咱倆去嗎?”
“不想去,但是那是月考。考零分的話師父……應該不介意吧?”
“鬼知道。”
……
高山上鍾聲響起,漫遠而又空曠。
徐還陸跳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伸手一勾,一個符咒被他收了起來,放進胸襟裏。他說:“走走走,下課了,去食堂!話說這隔音符的靈力最多撐一次就報廢了,還得去寫。”
應舊客慢吞吞地把特質的耳塞戴上說:“不寫,讓師父寫。”
徐還陸道:“又要找理由了,讓我想想,什麼理由好呢?”
應舊客沒聽見他說什麼,隻一個勁地催促:“快走,去晚了那家牛肉鍋盔又得排半天隊。”
……
到食堂還是沒能趕上,徐還陸看著那長長的隊伍無語:“這隊伍能排到我爺爺投胎轉世叫我爺爺。”
他倆好不容易買好飯,剛坐下,旁邊又嘩啦嘩啦下餃子似的來了一堆人。他倆坐的很偏僻的角落,前麵還堵著道牆,一般人看不見這裏的座位。徐還陸叼著牛肉鍋盔茫然抬頭,見一夥人兩手空空的站著,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應舊客眼皮都沒抬,他腸胃不好,消化差,吃飯要細嚼慢咽的嚼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