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櫻早早起床洗漱完畢後用餐,家仆秦媽囑咐道:多吃點。她問:“嫂嫂明日能回來嗎?”秦媽一邊給她盛湯,一邊作答:“少夫人進完貨順便去趟潞州,在少爺那裏住上幾日再回來。”嫂嫂帶著四歲侄子才走兩三日,家裏顯得格外安靜。蘇櫻的哥哥三年前隨父親去了潞州,一年回來三四次,父親久居潞州,經營生意,已數年未歸。對於蘇櫻來說,相伴最久最親的人,從前是母親,後來便是嫂嫂了。蘇家在聽風鎮有一家成衣鋪,位於繁華街道,多年來生意興隆,一直是父親的老夥計秦叔當掌櫃,秦叔在蘇家辛苦半輩子已娶妻生子,老婆兒子都在店裏做事,店鋪後麵有一座小院子,秦掌櫃一家住在那裏。蘇母離家後,他找來鄉下的堂妹來照顧蘇櫻,秦媽是個寡婦,膝下無兒無女,自從進了家門,盡心盡力,尤其對蘇櫻,雖說是照顧小姐,始終帶著慈母的心意。蘇櫻嫂子周瑩瑩自打與蘇家長子蘇櫻的哥哥成婚後,就開始在店裏張羅生意。她聰穎大方,把家裏和店裏的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條。
蘇櫻自幼衣食無憂,父母疼愛,兄長照拂,有了嫂嫂,相處也同親姐妹。十指不沾陽春水,常常一個人在屋子裏畫畫,很少走出家門。馬上年滿二十,聽風鎮的女子,這個年紀多半要嫁人,可是蘇家對女兒的婚事,並不急。蘇櫻自幼體弱,蘇母愛女,除了常常看郎中之外,就去廟裏拜菩薩,祈求佛祖護佑。漸漸的,她開始常年吃齋念佛,自從蘇櫻十歲以後,很少能擁抱母親了。也從那時起,蘇父去了潞州做生意,一開始也同哥哥一樣,一年回來數次,聽風鎮離潞州不過兩日路程。隨著蘇母去寺院修行日子越來越多,蘇父歸家的次數越來越少,兩年前蘇母在聽風鎮外三十裏的清溪寺剃度出家,蘇父便再沒回來過清風鎮。
年少時的蘇櫻看著虔誠的母親慢慢疏離自己,也曾委屈傷心,日子久了也就習慣了,可是真正到分別的那一刻,仍然心碎不已,那是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失去,母親平靜的對她說了珍重,她張開雙臂,想要得到擁抱,蘇母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頭發,一言不發,轉身離去。負氣的她決意不會為此落淚,可是那天夜裏哭了一夜,天亮後看著自己紅腫的眼睛發誓不去見她,大半年過去,終究抵不住思念,去了清溪寺,可惜母親當日隨師父外出並不在,隻得悻悻而歸,回家病了好幾日,嫂嫂心疼不已,秦媽更是寸步不離守著她。
第二年開春後,蘇櫻在秦媽陪同下,又去了一次,這次見到了蘇母,見到女兒依然一臉平靜,重逢之前蘇櫻想象過四目相對的場景,她不知道自己會哭或者會笑,可是看到母親的一瞬間,她也沉默淡定,沒有想象中的激動或悲傷,好多話堵在嘴邊卻說不出來,隻問一句:您可安好?蘇母平靜的點點頭……道別之際,蘇櫻似乎沒那麼難過了,挽著秦媽的手平靜地說:我回家了……轉身離去,走出許久不經意回頭,發現母親站在原地,望著自己,秦媽也停下來回頭對蘇櫻說:她心裏終究還是念著你,蘇櫻微笑輕輕搖頭:我們走吧……
回到聽風鎮,蘇櫻要秦媽先回家,自己先逛逛,秦媽高興的答應了。她覺得蘇櫻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就應該每天打扮漂漂亮亮多出去走走,整天悶在家裏,人都少了幾分活潑勁。剛進蘇家,見著蘇櫻她就稱呼小姐,蘇櫻不滿,讓她喚自己的名字,秦媽不習慣,蘇櫻不悅,在這個家裏家裏除了父母兄嫂,沒人喊她了,秦媽懂了,也心疼這個小姐,於是就叫她櫻櫻。
蘇櫻在街上漫步,路邊的攤販熱情的吆喝,來往的人群喧鬧,她突然覺得這一切都顯得美好珍貴。獨處的時候總會覺得冷清,即使孤身一人,處於這鬧市中,感覺到在這天地間自己不過芸芸眾生中一員,似乎並不孤單。突然有人騎馬衝過來,差點撞到一位挑貨的大哥,大哥一側身,擔子打倒路邊賣飾品的貨架貨架倒下,眼看要砸到路過的蘇櫻,刹那間,一個高大的少年郎一把抓起蘇櫻的手臂往一旁躲閃,蘇櫻嚇了一跳,回頭連聲道謝。
少年郎看到蘇櫻便目不轉睛,嬌小身形白皙皮膚,大大的眼睛明淨清澈燦若星辰,紅潤的嘴唇像兩片綻放的淡紅花瓣……一時間有些失神,聽到她的聲音,窘迫的撓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