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佑凜又灌下了一杯烈酒,酒精如同岩漿一般,燃燒著喉嚨,也燃燒著他的五髒六腑。

他想起那些事情,想起那段可以說是毫無人性的過往,可他回憶那些事情的時候,卻並沒有因為自己牽涉人命而悔恨——他早已經麻木了,他唯一痛苦的是,再也找不到他生命中的光。

林禛炎知道張佑凜當過黑醫生,自然經手過一些新鮮的——人的屍體,他們行話叫做“鮮貨”,而小靡送過去的骨灰,則被叫做“幹貨”。

而鮮貨又分活的和死的,行話叫“生的”和“爛的”,張佑凜在那樣的環境下,自然對血腥味和屍體的氣味十分熟悉了。

如果他真的上過戰場,那麼他幹的事情大概率就是從那些傷亡者身上摘取他們還有用的東西,器官、眼睛、牙齒、頭發,各種組織分門別類,可以賣給醫學會員或是獵奇的人,甚至骨頭也會被拿去做成標本或者法器。

就像是屠夫一樣。

事實上,他們這樣的人還真有一個外號,就叫做屠夫。

這些事情都被當做恐怖故事的素材,實際上在醫療相關行業卻是真實存在的黑暗麵。西方醫學在興起之初,那些醫學院就經常從盜賊手中購買屍體以供研究解剖之用,直到今天,這條產業鏈依然存在。

他還記得考上心純醫學院的那一天,她帶著他在學校旁邊的一處酒吧裏慶祝,酒吧是心純的學生才能入場的地方,“閑人免進”幾個字,算是他們炫耀身份的一種方式。

每年報道之後的慶祝,都是一場對新生的試煉,對學校的前輩來說,也是一種特殊的消遣。學生之間流傳著一句話,叫“心純係不養閑人”,張佑凜也是在那場慶祝之中深深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

她並不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容貌過於普通,在“二代如織、美女如雲”的酒吧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心純醫學院招人,不僅要看成績,還要看外貌,她的外表在所有學生中無疑是墊底的。

所以總有那麼幾個不長眼的,見她樣貌平平,穿著普通,就說些冒犯人的話,尤其喝了酒之後。

那次是有個男生,大概是考上了心純讓他自信心暴漲,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來膜拜他,灌了兩口黃湯,不僅對著同寢室的幾個舍友誇誇其談,還對她坐的位置指指點點,說:“長得那個樣子,也好出來丟人現眼,不知道是怎麼考進心純的,跪在地上求我,我還看不上呢。”

張佑凜聽得冷汗直流,她卻沒有生氣,不僅沒有生氣,還端著酒杯走過去,要敬那個男生一杯酒。

那男的勉為其難喝了,緊接著周圍所有人都圍了過去,要敬他酒,那男的喝不過,就想跑,立刻被人抓住,按在了吧台上。

她就坐在一旁,說:“酒喝多了,人是感覺不到疼的。”

她話音剛落,就有人掏出手術刀來,切斷了那人的一根手指。

那男的尖叫起來,拚命掙紮,卻也掙紮不過把他死死按住的幾個人高馬大的學長,一個學長說,“看來是喝得還不夠多,”說著就開了一瓶高度白酒,把瓶口塞進他的口腔裏,灌進去大半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