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太爺過世給陳家上上下下帶來了不小的影響,首當其衝的是長房陳老爺這一脈。陳老爺作為長子,守孝三年;陳夫人作為長媳,需要操持祭祀、供奉等諸多事宜;陳大小姐允蘭的婚事被迫提前,因為按鄉裏的習俗,百日內若不成婚便隻能再等三年;而陳二小姐允蓉這邊則是剛退了一樁剛過了三書六禮的親事,大家都替她可惜,但允蓉卻不以為意。
此外,陳老爺的兩個兒子亦受了不小的波及。在王少爺手下做幕僚的陳二少爺也於幾日前辭官丁優,匆匆趕了回來。大少爺也帶著他一家老小趕回了老家。
大少爺年輕有為,及冠之年便已分府別住,外出行商;他府上一共有兩位少奶奶,一位是誕下陳府長孫的許少奶奶,一位是誕下兩名孫小姐的蔣少奶奶。許夫人鮮少出門,倒是蔣夫人常來請安,平日反倒是她更得寵些,也是由她管家。
請完了安,蔣少奶奶對陳夫人道:“婆母,聽聞家中有喪,媳婦娘家的嫂嫂特來慰問了。我那侄女兒素來同允蘭親厚的,說是有些姑娘間的體己話要與兩位妹妹說。”說罷,又不由地看向允蓉,心下不禁驚歎,這兩人真是長得一般無二,果真讓人真假難辨。
陳夫人輕輕“嗯”了一聲,道:“允蘭、允蓉,你們一同去吧。”
陳府門外
街市上車水馬龍,商販絡繹不絕。林蘇和允蘭允蓉一同坐在馬車裏,三人早已打成一片,無話不談。
“允蘭,我打聽過了,那柴家閨秀,單名一個慧字。她本是前朝皇親,隻是如今沒落了;家中尚有一兄,單名一個琮,如今在知府衙門做軍師。”林蘇說著,蹙了蹙眉,“據衙門裏的人說,柴琮此人心機頗深,十分鑽營。柴慧是他的胞妹,自然也是一脈相承。隻怕你過於單純,容易著道,所以一定要擦亮雙眼。”
陳允蘭拍拍林蘇雙手道:“知道你是為我好,但蘇兒不必擔心,我已與她交過手了。是個囂張跋扈的,我會多加防備的。”
林蘇皺眉道:“這個柴慧心機頗深,想必不止是你看到的那般,你還是要多留幾個心眼。如今婚期在即,等你入主了姚家,她也隨後會被納入府中的。”
陳允蘭明媚一笑:“好,我知道了。”
陳允蓉不禁疑惑,道:“蘇兒姐姐,即便不算金枝玉葉,她也算是個大家閨秀,怎麼會願意給人做妾呢?”
林蘇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這柴慧心氣高,不認輸。她本是訂過親的,隻是後來改朝換代,她的未婚夫嫌棄她的身份轉變,便悔婚了。隻是她那樣的性格怎麼可能善罷甘休,派人將未婚夫痛打了一頓,還放出話來要給富貴人家做妾也絕不嫁這?負心漢了。後來,那媒婆便是說破了天,再好的姻緣,也是枉然。”
允蘭和允蓉皆是唏噓,果然,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
說著,便到了地方。馬車徐徐停下,三人緩緩下車,同上客棧。此刻,眾人眼中,他們儼然成了三位朝氣蓬勃的少年郎;這是陳夫人教的,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他們出行前必須女扮男裝。
“吃點東西吧,林兄,我請客。”允蘭說著,便上了一雅間落座,還貼心地先點了一兩樣吃食。
林蘇點點頭,確定雅間附近無人,便也落座,視線落在牆上的菜譜上:“再來個葵菜便好,不必多。
小二一一記下,便下去了。
與此同時,自從下了馬車便不見影蹤的允蓉出現了。她身後,還跟著兩個顫顫巍巍的丫鬟。允蘭與林蘇俱是一驚,不知她此舉何意。
“姮伊、慧伊,你們自己說。”允蓉冷冷開口。
二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哭了起來:“我們也是不得已啊!是……是柴小姐指使我們的!”
允蘭腦袋“嗡”地一聲響,千防萬防想不到自己身邊服侍的這些個都不可信麼?慧伊是她的貼身丫鬟,姮伊是允蓉的貼身丫鬟,都是母親仔細挑選過的,手裏有賣身文書的家生子。
“你們怎麼能這樣?”允蘭痛心疾首,自己明明這麼信任他們,平日裏這兩個也慣是忠心的,為何他們還能被人收買。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隻怪奴婢豬油蒙了心,一心想同妹妹在一處做事,但管事的蔡媽媽不肯,因此才讓柴小姐的人有了機可乘。”慧伊哭道,“奴婢該死!”
姮伊哭著說:“不怪姐姐,當時隻覺得蔡媽媽不近人情,正好柴小姐派的人說能讓我們如願,便信了。”
允蘭聞言一陣寒心,冷冷道:“什麼時候開始的?”
“上月初八。”慧伊哭得泣不成聲,梨花帶雨,讓人不忍責怪。但此刻這些落在允蘭眼裏,便都是活該。
“等我回去稟明母親,你們哪兒來的還哪兒去吧。”允蘭道,“至於你們娘,勞苦功高,陳家會善待她的。”
兩個丫鬟一聽,哭得更加大聲,此起彼伏的哭聲讓允蘭有些心煩。她揮揮手,又來了兩個隨行的婆子,將兩人帶上,先行押回陳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