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個“魔”來說,生命是非常漫長且無聊的。凡間對“魔”的評價無非就是凶神惡煞,殺人吃人,無惡不作。此話也不是空穴來風,大部分“魔”都符合這個形象,隻有個別的“魔”流連於界外,從不涉足到凡間。
鏡秋與別的魔來源不同。魔的繁衍方式其實與人無異,但鏡秋是一團魔氣所化,並沒有真正的實體。魔氣並不受“界”的阻擋,因此鏡秋可以自由在凡間和界外隨意穿梭。
還隻是一團魔氣的時候,鏡秋飄過的地方草死樹枯,生命如同被加速一般流逝,化為塵埃;在擁有人的身體之後,鏡秋的意識還是很混亂,大腦內記憶雜亂,以及厲鬼般的哀嚎尖叫占據他的理智。那段時間似乎是在殺戮中度過的,它持續了幾十年,鏡秋記不得自己殺了多少生物。
直到鏡秋終於在混亂的大腦內找到自己的意識,那雜亂的記憶和刺耳的尖叫一並消失了,隻留下一個像幼兒一樣脆弱的靈識。
鏡秋不知道自己來自什麼地方,就連自己的出身也忘了。他跨過“界”,對未知的世界有一股強烈的好奇心,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去凡間,找一個人。
凡間是怎麼樣的,那個人又是誰?鏡秋不是很明白,但他還是乖乖的順著那個聲音進入凡間。
可他什麼都不懂,連人類的語言都不懂,隻能一個人在巷子裏聽著別的人講話,他再跟著學。可能是鏡秋過於單純,在人類小孩那裏又不太合群,經常被欺負,他對人類的期待被一天天磨沒。
但有人卻把他帶出來了,跟著那人走了之後,在腦子裏時不時響起的聲音消失了。鏡秋想,也許這就是他要找的人。
鏡秋雖然有上百歲的年齡,但說白了還是初入人間的孩子,心智還不如一個七歲的人類小孩。他磕磕絆絆地念著複雜的書籍,重複地念,重複地記,稍冒出個怪語就會被那人打一棍子。力度雖然很輕,但鏡秋還是覺得有點委屈,畢竟他又不是真的人類小孩。
“別哭,把眼淚收回去。”那人見鏡秋眼裏的淚水在打轉,要落不落的,輕聲斥責了一下。
結果鏡秋的心裏更委屈了,但看見他手上的棍子,隻好把眼淚收了回去,繼續磕磕絆絆地讀書。幸好鏡秋的學習速度很快,再加上那人教的也不錯,一本書三天就學會了裏麵所有的字,後來都是鏡秋自己學習。
學習的日子裏,鏡秋也學習了人類的其他的情緒,他總能把一個人的動作和情緒模仿的不差分毫。隻是年紀尚小,那些情緒很容易就被看穿了。他不在意什麼,隻有那人的一切動作和情緒能牽動他,但再複雜的情緒他就沒有接觸過了。
魔總對屬於自己的東西有很強的占有欲,認為是它的就必須是它的,誰也不能奪走。鏡秋也有這樣的本性,他固執的認為那人就是自己的,誰也不能搶走。有誰太靠近他,鏡秋心裏都不是滋味,可他深知自己動手就會暴露,所以隻好忍下去。
他說不清那種情緒是什麼,他的認知還是太淺。
美夢總是短暫的,幾乎是一瞬間,那人溫和的笑容和安慰的聲音消失了。鏡秋覺得自己的身體在下落,周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讓人感覺冰冷且窒息。他的四肢麻木不能動彈,身上有三十八處地方都在發疼,是那種撕裂靈魂的疼痛。
原本一切美好的事情都變得模糊虛幻,那個人臉,記憶中相處的時候,曾經無數個學習的日子,好像在一瞬間就變得像泡沫一樣破滅了,而這一切都是由他破壞的。
鏡秋疲憊的閉上眼睛,任由自己墜入黑暗。但心裏有個聲音在咆哮道:
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