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回歸黑暗,七人所處的空間逐漸崩塌瓦解,化為泡影。
昏迷的人悠悠轉醒,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暗處,就如他們剛走入地牢的那段入口般,心頭猛然被揪緊,下意識呼喚兄弟們的名字。
待知覺漸漸複蘇後,痛覺也隨之襲來,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告訴他們,剛剛經曆的並不是一場噩夢,他們差點死在裏麵。
而現在……
“馬哥!”“丁哥!”
“張哥……亞軒!你們在哪兒?”
“耀文?嚴浩翔!”
“賀兒!是賀兒嗎!”
聽到熟悉的聲音,眾人皆是一陣歡喜,隔著距離就開始互相喊話。
張無敵掙紮著試圖起身,卻感到頭暈目眩地厲害,他甩了甩腦袋,逼迫自己保持清醒,眼前景物卻始終是朦朦朧朧,隻好強忍著惡心,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回應兄弟們的呼喚,“我在這兒!”
這地方一片漆黑,幾人都不敢亂走,更別說在黑暗裏相認,劉三豐衣衫浸濕,正往下滴著水,完全一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模樣,他用力擰著衣角,嘩啦啦一片水聲。
嚴無情抬眼望向遠處的一小點亮光,模糊的光暈在黑暗中閃出微弱光芒,他不敢確定,隻好扯著嗓子喊,“那兒是不是亮的?”
聽到嚴無情說話,張無敵揉了揉眼睛,努力辨認,終於等到視線慢慢清晰起來,他興奮地回道,“是!我們到那兒集合吧。”
七人拖著疲憊的身體往那邊走,雙腿已然累得發顫,親眼看著四處圍攏過來的熟悉的人,心底的暖潮豁然噴湧而出,仿佛一瞬間充滿了渾身的勁兒,邁開大步跟上來。
光暈圍住陣心,而他們正站在陣心之外。
他們隻需要破除眼前這個陣心,就可以逃出去。
但,沒有一人動手。
是不會,亦是不敢。
禦煞的聲音不斷縈繞在七人耳畔,正是那句不辨真假的話讓他們每回想一次,那根因為幻境而種在七人心頭上的刺就深入一分。
他們甚至還沒來得及為逃離幻境慶祝,竊喜,就再次陷入這般境地。
以身祭陣……
“不可以……”
丁華南低頭喃喃,那聲音在不自覺地發顫,大顆淚珠落到地上。
少年們十分清楚麵前這一小小光圈意味著什麼,也十分默契地低下頭不敢出聲。
慢慢地,時間一點點過去,七人中間的光圈逐漸變大,升空,憑空幻化出一塊晶瑩的碎片,上麵折射出外麵的世界——
情報閣失守,七時令的消息被傳出,各派更是虎視眈眈,引得如今天下大亂。
京城城內屍橫遍野,所到之處一片狼藉,半點不見往日繁華,駐紮在當地的叛軍毫無人性,殘害無辜,殺燒搶掠,幽禁皇帝。
不過一夜之間,風雲滿城,江山易主。
而造成這一切的,似乎也是因為他們。
馬無亮抬起渙散的目光,冷冷嗤笑。
他們幾個這輩子都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受歡迎。
因為自小體弱而被親生爹娘丟棄在荒山野嶺,好不容易與生父相認,可家裏人卻恨不得立馬殺了他,罵他是吸血的螞蝗,短命的惡鬼,活該他差點死在那個雨夜。
為了救同門師兄而自習禁術,廢除功力,半條命落在鬼門關,最後被驅逐下山,躲在山穀中過著渾渾噩噩,不人不鬼的日子,三番兩次幾乎走火入魔。
五歲開始成為傀儡,被迫接受親娘慘死,生父被囚的現實,自己則染上終身無法治愈的寒疾。
滿腹才華,醫術了得的少年神醫,因為年紀而不被百姓信任甚至遭人辱罵。
誰又能想到,自從傳聞中“得七時令者得天下”的七時令現世之後,他們一個兩個都成為了香餑餑,全天下的人,為了這一塊七時令正殺的不可開交。
各派那群傻缺長老,真以為自己借助為天下除害,還天下太平的口號,來綁走宋太極,就可以霸占七時令。
聽信這種讒言,受傻缺長老鼓舞的,更是愚蠢至極!
沒有人在意少年身上受過的傷痕,卻對他們的光芒趨之若鶩。
果真是……
“得七時令者得天下……”馬無亮自嘲地喃喃道。
一手握住刀刃,使其劃開掌心,藍色血液汩汩而出。
幾乎是在同一刻,刀刃被另一隻手包裹住,深深嵌入那人手心,馬無亮抬頭,看著流到手腕上的血,生怕他傷口過深,不敢再去拽那把刀。
而用手心包住刀刃的人卻直直盯著馬無亮,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眼尾泛起紅,用著不容置喙的語氣對他道,“馬嘉祺,你不許再丟下我一個人……”
就在剛剛的一瞬,丁華南隻覺得麵前這個神色微愣的少年與,幻境中將自己死死護在懷中的人重合,霎時間,眼淚奪眶而出,說什麼都不肯把刀放下。
一聲刀劍劃破皮肉的聲音傳來,丁華南渾身血液一僵,轉頭看到劉三豐淌滿藍血的那雙手,腦中一根神經驟然崩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