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爺爺奶奶(1 / 1)

總想寫一點什麼,為我的爺爺奶奶,及至今日,孩子外出求學,驀然發現,虧欠了、愧對了,我亦曾是他們的希望和熱情之所在。

五歲以前的事兒都不記得了,隻是爸媽和姑媽們一提起來就說我是個野蠻的姑娘。那時候,天天跟著爺爺去看學校工地,經常一腳把蚊帳踹出個大洞,爺爺把我一屁股打醒,我翻個身又睡著了,因為有爺爺煙霧繚繞地看著,第二天繼續。我一定要跟的是爺爺永遠說不完的故事,從賣油郎到沈萬三,從洪秀全紅毛鬼到爺爺心目中的至尊美人宋美齡,從我出生的這個小村莊到八達嶺長城,對我的誘惑指數直逼那個阿拉伯國王。

上小學了,就是之前看的工地,一排六、七間瓦房,兩個教室、兩個教師、四個年級,我們一、二年級就在一個教室,形容一下,熱鬧!最讓我喜歡的是離我家1000米不到,每天中午雷打不動的劉蘭芳時間,一支煙一杯茶,煙是爺爺的,茶也是爺爺的,但茶可以共享,一老一少、一張圈椅一個小方凳,圍著一個老收音機,凝神靜氣,側耳聆聽,爺爺的茶不知什麼時候涼了,時間靜止中流逝,總在最緊要關頭,一句“請聽下回分解”,當然,我從沒聽完這句話,早已拔地而起,幾乎踢翻爺爺的茶壺,飛奔教室,身後是爺爺憋了半小時的咳嗽聲,可能,根本就沒憋,反正我沒見過爺爺憋著的難受,隻是結束的一霎那,爺爺的咳嗽來的大有排山倒海之勢。進了教室開始午睡,這也是我最最愜意的時刻,劉蘭芳不再重要,嶽飛的凜然正氣、嶽雲華美的戰袍、牛皋蠢蠢的豪氣,都在我睡前、夢裏一一重演。

爺爺曾是國民黨兵,三次被抓壯丁,每次都能換十擔稻子,家人也因此度過饑荒。

爺爺娶過三回親,第一個最能幹,可惜生孩子難產,大人小孩都沒保住;第二個最美,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女兒,沒見過鄉下人撈菱角,硬要去玩玩,爬進澡盆就斷了與爺爺的緣,後來爺爺後我一起看少兒節目總也不願離開,終於有一天,爺爺指著鞠萍姐姐對我說:“你看,她就是你的二奶奶。”爺爺說:二奶奶齊耳短發,皮膚白嫩,眉眼比鞠萍更秀美,聲音倒是很像。二奶奶結婚剛滿月就沒了,但一直是爺爺的牽掛,逢年過節,爺爺從不忘從老祖宗到老大、老二,一一請回吃酒、絮叨。這次的婚姻給爺爺帶來的傷痛無以平複,緊接著第三次抓壯丁,爺爺沒有絲毫遲疑跟著就走了,因為機智靈活,爺爺當了通訊兵,這才有了說不完的故事,有了天南海北的見識,也才能近距離欣賞國母宋美齡,截至蔣介石要帶兵退守台灣,孑然一身的爺爺上了艦,又被莫名的鄉愁牽下了船,這也才有了三奶奶,才有了我爸,才有了我們。說到三奶奶,這是一個奇跡,雖然那是個不乏奇跡的年代。奶奶是鎮江城裏人,家境雖不算殷實,到也算過得去,解放了,老太爺把大姑娘嫁給一個普通的鄉下人,也是順應時代,不吃虧!奶奶可苦了去了,描花樣打毛衣的纖纖十指從此和泥土結下了不解之緣,直到80歲,奶奶學會了蹅水、筢地、插秧、種菜,我奶奶的菜又漂亮又好吃,挑到市場總是最好賣最先賣完。奶奶總說我是最聽話的,一頭裝菜,一頭是我,在菜籃子裏乖巧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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