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麵平靜了下來,二人破碎的倒影逐漸複原,融成兩個完整的形狀。
“你似乎對小孩子的骨骼有一種……特別的情愫。”半晌,解雨臣突然出聲。他低著頭,像是維持思考的姿態。
黑瞎子聞言,後背忽地一寒。
就在這一刹那,他透過麵前這個人看見了屠顛的靈魂。邪惡的靈魂似乎按耐不住炫耀的欲望,終於在某個瞬間亮出了他的爪牙。
如果黑瞎子是一隻貓,那麼在此刻他全身的毛應該都炸了起來——這個“解雨臣”有問題。
事實上,如果換一個人來,也許壓根發現不了“解雨臣”的一點破綻,他的體態、聲音,甚至習慣性的小動作都無懈可擊,活脫脫就是解當家本人。
但黑瞎子看出來了。
很難說這是直覺亦或是天賦,還是歸因為他對解雨臣的了解,他能夠確認,麵前的東西絕不是解雨臣。
黑瞎子對於幻境與真實的辨別能力,不在張家人之下。即使在這個洞穴,或者說這個謎題之中,幻覺是一種慣用伎倆,但他依然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個東西是實體。
他沒有貿然行動,但由屠顛牽引起的厭惡與憤怒,還是讓他的心跳微微加快了。
黑瞎子看向“解雨臣”,道:“很好奇?也沒什麼不能說的——我小的時候,家鄉鬧過一場很大的饑荒,發展到最後,能吃的東西都吃光了,於是開始吃人。”
“解雨臣”沒有接話,他似乎歎息了一聲,手指輕微戰栗起來。
黑瞎子知道那並非出自恐懼或同情,而是興奮,是蒼蠅對腐爛的天然趨附:“被吃掉的第一批,就是小孩子。”
“你呢?”“解雨臣”開口:“你當時也是小孩子吧?”
“下一個問題輪到我了。”黑瞎子搖頭,“你很怕蟲?”
“解雨臣”歪頭看他,語調平靜,語速穩定,“哦,隻是覺得惡心罷了。”
他不緊不慢地將剩餘的鹽片全部丟進了甕中。
“永絕後患是一種高效的處理方式,”他高深莫測地笑起來,“不是麼?”
這個笑容出現在“解雨臣”的臉上,顯得格外怪異。黑瞎子的耐心逐漸耗盡——可能是他實在難以忍受這個頂著解雨臣外表的東西表現出屬於屠顛的特質,以至於現在,他不想繼續周旋下去了。
“確實惡心。”他臉上也帶著微笑,語氣卻仿佛在下達最後的審判。
解雨臣醒過來的時候,環境非常黑。一開始,他認為是地下缺乏光源的緣故,但很快他意識到,源頭在他的眼睛。
他又一次失明了。
他微微歎了口氣——這也算可以預見的傷害之一,至少他有點經驗。
全身都很痛,能感覺到痛是好現象,解雨臣慶幸地想。他大致確認了自己沒有骨折,但有幾處關節錯位和不少的擦傷,似乎是拖拽造成的。他應該是被什麼東西拖行了一段不短的路程。
隨身的物品已經遺失了不少,解雨臣扯開貼身衣服內側的縫線——最土的辦法總是最有效的——這裏縫了一排特製血清,是他重金供養的醫療團隊加班加點趕製的成果。
盡管不能確定那種鼻涕蟲是否就是拖行他的罪魁禍首,但此時也沒有更多選擇的餘地。解雨臣摸索著躺靠在一塊堅實的平麵上,給自己推了一支血清,靜靜等待藥效發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