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緊得很，雪落了一夜，地麵上覆了一層白。
遠處的莊子看不見燈火，隻有大片大片的白雪落在屋脊上，看上去像是天上飄著的烏雲。
下山的路除了雪就是掛著雪的樹枝，老楊頭還不知道往哪個方向走，他背上的孩子已經睡熟了，蓋在孩子身上的大衣已經下滿了雪。老楊頭心裏越著急，腳下的路就顯得越滑。他已經感到後背的孩子睡熟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聲，老楊頭不敢因跨步太大而造成晃動。
他氣喘籲籲的往前走，又猶豫不決的四處尋找捷徑，不知不覺的後背上就冒了一層汗。他不確定前麵的這條小路是不是最近的那條，可能這條路確實不是最近的一條，但是確是老楊頭能選擇的最近的一條，他撥開枯樹枝，雪隨著樹枝的晃動而向四周散開。
兩步換做一步，眼看著下一步就跨到了路麵上，手上拽著的樹枝折斷了，腳上不由得軟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背上的孩子一個機靈也醒了。
“青兒，咱們馬上就到了，別睡了，冷嗎？”
“不冷，爺爺，我害怕。”
楊青把臉埋在大衣裏，眼睛從大衣縫裏往外瞧了一眼，一片漆黑，呼吸一下子停住了，眼睛馬上緊閉起來，手不由得拽緊了腦袋上的大衣。
“青兒別怕，爺爺在呢，咱們馬上就能看見奶奶了，青兒不是想找奶奶嗎。”
“嗯。”
老楊頭看著眼前的大道，雪都是新蓋上的，沒有腳印，沒有車轍，就連村裏沒日沒夜天天亂竄的貓啊，狗啊的痕跡也都沒有，老楊頭不由的加緊了腳上的步伐。因為一路馱著孫女，又翻了個小山頭，老楊頭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了，臉上的胡茬、眉毛和睫毛上都結滿了小冰晶，過一會還得用袖子呼嚕一下。
楊青醒後又走了約莫十分鍾，老楊頭終於再一次開口了：“娘，娘，我來了，給我開個門。”手不停的拍打著兩扇木門。
“哎呦，你咋來了，這都多時（qian）兒了，還背個孩子。你瞅瞅，趕緊進屋。”把老楊頭迎進來，甄母又把門關上插嚴實了。
“娘，孩子非要找她奶奶，我看她奶奶也沒回去，我可不就把她帶來了。”甄母先把老楊頭後背馱著的大衣掀了下去，又把孩子從他身上接過去。老楊頭站在外屋裏抖擻著大衣和身上的雪片，跟著也進了東間屋，一眼就看見了炕上背對著他躺著的青兒奶奶。
“小甄啊，快起來吧，都多大歲數了，孩子都來找你了。”
青兒像一個木偶一樣，睜著眼睛看著眼前這個老太太，環顧著整個房間，包括炕上躺著的奶奶，她不認識了，是她奶奶嗎，這個家是誰的，這個老太太又是誰，為什麼爺爺會帶她來這裏？整個陌生的環境都讓青兒感到迷惑。
“你來幹什麼，你怎麼有臉來的？”青兒奶奶沒有回頭，她這次真的是對老楊頭失望透了，她想過老楊頭會來找她，但是她沒有想過自己會再跟她回去。
“小甄，都這麼大歲數了，多大點事呀，你是不是想讓娘生氣，趕緊起來。”甄母對著小甄說。
再過三年，甄母也有80歲了，但是現在還是自己住著，她男人早在10年前就去世了，不是她沒有人管，她有好幾個兒子，隻是她想自己住，她身體還非常硬朗，吃飯，睡覺都不需要旁邊有人照顧著。她也會時常去幾百米外的兒子家，看看孩子們，但見到兒媳婦她就回來，她實在受不了在10平米的房間裏和兒媳婦說話。自從丈夫去世，這幾個兒媳婦就分別以不同的形式表現出不想贍養這位孤獨的老人，甄母也不屑被她們贍養，她太了解自己的幾個兒子，很善良，但誰也無法在家裏管事做主，所以跟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過，她都會因為心情差而導致身體越來越差，不如依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