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沽飲二人踩著月光來到明鏡原小鎮,就吃了一嘴閉門羹。霜酩酊沒得覺睡,氣場明顯拉了下來,幽怨地盯著客棧緊閉的大門,玄沽飲覺得他很有可能衝進去搶一張床睡。
“咱們今天就趁著月黑風高去找那鬼,等白天了咱們再來補覺好不好?”玄沽飲彎下腰嫻熟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半哄半騙,“那妖鬼白日不出來,我們也尋不到。”
霜酩酊也不願誤了正事,冷哼一聲拉著玄沽飲的手就往月湖的方向走。
明鏡原之所以稱之為“明鏡”,便是因為這一汪碧水嵌在遼闊平川上,從遠處的高山上俯瞰,就像一麵明鏡,而湖邊鬱鬱蔥蔥的森林就是凹凸精美的花紋。許久前一位最愛遊山玩水的詩人遠遠望了一眼,高歌一曲,匆匆趕到湖邊,將所成詩文刻在湖邊石頭上,詩曰:“遠望涔然雲浩蕩,夢中煙波舞霓裳。朱顏笑靨鏡麵影,明明靜靜卷中光。”引得當地居民爭相傳唱,也將這塊無名之地命了明鏡一名。
“你怎麼知道要往那邊走?”玄沽飲被他拽著疾走兩步,不禁好笑,“我又沒同你說過鱗片在哪。”
“正常而言,妖鬼會誕生於人煙稀少之地,除去部分窮凶極惡的大妖會上鎮行凶,平常妖鬼來人群聚集處無非是為了了去執念。”霜酩酊慢下腳步,也不賭氣了,帶著點炫耀意味地分析道,“雖然不排除是大妖特殊的製造恐慌的癖好,但既然鎮上修行者連一絲蹤跡都尋不得,並且這麼久都未產生實質性的傷害,我更偏向於他是過於弱小,肉眼難以發現的小鬼。”
“而鱗片嘛……”霜酩酊頓了一下,掩去眸底的痛楚,“這樣危險且不屬凡間的東西要是落到了普通人集聚的地方,應該是要引起騷亂的。明鏡原一向同月湖一樣風平浪靜,縱觀幾十上百年,也隻有這鬼魂敲門一件不尋常的事,我尋思是要有些聯係的。”
玄沽飲笑意更濃,雙手搭著他的肩,將人半摟進懷裏:“說的很嚴謹,霜兒很聰明。”
月湖離小鎮不算近,玄沽飲帶著霜酩酊一路不緊不慢得晃悠,到了湖邊時月亮已升到頭頂了。
霜酩酊自誕生起就沒離開過鯉澤,一路上經過的各處風景集市,玄沽飲都刻意停下來,放縱他玩,此時見著月湖,霜酩酊也是第一次見著除了鯉澤湖的碧水。
月華滌蕩處萬物柔和,水紋淋漓時煙波四起。四處窈窕樹影被月色映進暗藍的湖麵,影影綽綽地可以看見瑣碎的星星,而溫潤的月光又附著在被風湧起的細碎波紋上,像晃動著一池白羽。
玄沽飲看霜酩酊滿眼都是月色與辰星,愉悅地將下巴壓在他柔軟的發頂,指著湖中心道:“你應該能看出來,在那首鏡湖詩風靡一時之前,這裏應當稱作月原。他們的祖輩信仰明月,將這湖當作祭壇,日日沐浴在月華下,難免沾上神性。這兒原本的人們每日都要來湖邊掬一捧混了月色的水,點在自己愛的人眉心,祈願神明賜予祝福。”
他所指湖心處,有一塊自然突起的小石,在風琢雨鑄下頂端十分平整,在岸邊可以清晰地看到頂端一個形似弦月的坑窪,坑窪裏積了淺淺一層水,月光照拂時便熠熠生輝,就像水麵上一彎真正的月。
“但是現在人們不僅不會來水邊祈福,甚至被流言嚇得不敢夜間出門,連月亮都不敢見。”霜酩酊頗覺悲涼,“他們失了虔誠,卻還享受著先人對月祈求來的安寧。”
玄沽飲眸色一凝,他確實清楚明鏡原先輩們的祈福是對後世有益的,他們的願力甚至遠遠高於這附近的其他地域,但霜酩酊不該知道。他隻說這兒的人曾為摯愛祈福,霜酩酊卻篤定地用陳述的語氣說,明鏡原的安寧是先輩們的信仰換來的。為什麼霜酩酊潛意識裏對信仰如此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