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隻是一個普通的工作日傍晚，英傑教育集團大樓裏依然燈火通明。
“笙笙，你還不走嗎？”
葉笙笙從辦公桌上的教案中聞聲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灰暗的天，聳聳肩，無奈地笑著說，“我還有事啊……”
喊她一起下班的女同事恍然想起葉笙笙說的“事”是什麼，露出一個同情的表情。
葉笙笙默默把桌上的東西收好，想起半小時前，她在公司大群裏收到的一條at。
是鮑總點名要她晚上去參加公司合夥人的聚餐。
和合夥人聚餐這種事，公司裏的傳聞一直眾說紛紜。以往去過的女同事，回來後都遮遮掩掩不願提及。
葉笙笙是不想去的，原因很簡單。她找到鮑總的秘書，說明自己想請假。
林秘書抖抖眉毛，“理由？”
葉笙笙說，“我不能喝酒。”
林秘書那表情跟見了外星人似的，半真半假的明知故問，“為什麼不能喝啊？親愛的，你是沒滿18歲嗎？”
葉笙笙隻好笑笑，清冷的五官笑起來帶點乖巧，彎彎的眼睛像月牙，“23啦。可是林姐，我從小到大真沒喝過酒，我怕誤了鮑總的事兒呀……”
林秘書見她油鹽不進仍舊一臉認真，隻好換了一副苦口婆心的麵孔，狐狸似的眼睛轉了轉說，“葉老師，下個禮拜就是今年的員工晉升期，這個時候你和公司的高層領導多多聯絡聯絡能有什麼壞處？鮑總真是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帶老師見見公司的合夥人，別的人想去還沒有這個機會呢！”
一番話說得頗為語重心長，葉笙笙掂量著自己對這份工作一年的心血，最後還是答應了。
她收拾好東西，斜挎了一個黑色小包，走出了公司的大門。
冬末初春的南星市飄著零星的小雪，寒風中行人匆匆，華燈初上，街上一片流光溢彩。
葉笙笙在天黑時才從公司趕到萬盛國際會所，金色的旋轉大門後，隱隱傳來喧囂躁動，空氣中繚繞著陌生的香味，她仿佛覺得自己走進了一個奢靡的暗夜裏。
葉笙笙第一次來這兒，她愣在金色璀璨的大廳好一會兒，才找到電梯在哪兒。
電梯門打開，從裏麵出來兩個身材性感，穿著黑色吊帶薄紗裙的女人，濃妝紅唇，酒精混著濃烈的香水味，她們詫異地看了一眼葉笙笙，然後，兩人毫不顧忌地相視掩嘴笑了。
這一笑越發讓她覺得自己和這裏格格不入了。
電梯上升，她看著電梯光潔的鏡麵裏的自己，米色大衣外套拿在手裏，黑長發，臉龐白皙，肩膀瘦削，白色襯衫裙，平底鞋，下班後直接過來的，連工牌都還沒來得及取下。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走進了鮑總的包廂裏。
上了酒桌，難免推杯換盞。
宴飲笙歌，談笑風生。
不到半小時，葉笙笙借口去了洗手間。
她彎腰站在洗手池前偷偷喘口氣兒，胃裏的東西吐了個幹淨。水龍頭裏的水刺骨的涼，她也沒管，直往緋紅的臉頰上澆。
洗了把臉，人清醒了些，葉笙笙掀起眼皮，透過眼前的朦朧，盯著洗手間鏡子裏的自己。
胸前白色衣領上，有一小塊淺紅，是滾落的紅酒暈濕的。
頭頂的燈光照得她發暈，她取下掛在胸前的工牌。
工牌上還有一年前她興高采烈地辦理入職時拍的一寸小照片。
她把工牌放在手裏，習慣性地捏了捏，感覺到夾在卡套裏麵的東西還在，迷茫的眼中浮出一絲悵然的慰藉。
她把工牌握在手中，更緊了。
她總不能一直躲在這裏的。
想到包廂裏那幾個喝醉了酒的男人虛偽又猥瑣的目光，她覺得胃裏又是一陣惡心。
她隻能在心裏安慰，沒事的，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可以回家了。
她趕緊擦了擦臉上的水，起身朝包廂走去。
在走廊時，一個侍應生推著餐車從她身旁經過。
餐車推到隔壁的另外一間包廂外停下，侍應生連敲門的動作都格外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