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鋒之影被安排在瑟莊妮的旁邊,卡特琳娜坐在鮑的下手邊,挨著德萊厄斯。雪原勇士們坐在他們的對麵,走動的人越來越少,人們陸陸續續地落座了。女人們端上了金屬盆,裏麵盛滿了溫水,白色的水汽在緩緩飄散。卡特琳娜學著北地人的樣子在盆裏洗了洗手,又用女人遞上來的軟鹿皮擦了擦。心想,不知道這群北地人是否把肉烤透了。

先祖大廳裏的氣氛慢慢熱烈起來了,有人又端進來了兩個火盆,裏麵堆滿了幹糞,火焰升騰起來,鼓起一陣灰塵,屋子裏的氣味更濃烈了。頂部的冰掛反映著火光,像是巨大的水晶吊頂,照耀得洞穴裏亮堂堂的。

卡特琳娜忍受著混雜著肉香的腥氣,到處都是野蠻的氣味,胃部不停地翻滾,隱隱傳來作嘔的感覺。麵前一大盤烤肉,焦黃的表麵上沾滿了油,沒有一點綠色,也沒有任何餐具,雖然她已經饑腸轆轆,但卻沒有任何食欲。

又有幾個北地女人走進來,給他們的骨杯裏添滿鮮紅色的雪梅酒。當其中一個女人俯身倒酒的時候,卡特琳娜聞到了她身上刺鼻的腥臊味,她感覺這是野鹿身上的味道,這個女人說不定剛剛扒過鹿皮。這個想法讓她更加反胃,連看一眼盤子的欲望都沒有了。

隆哈曦從外麵走進來,坐在最靠邊的石桌前。瑟莊妮看了一圈,石桌後麵已經坐滿了人,她對著隆哈曦點了點頭,隆哈曦喊了一句北地語。洞口處落下了一麵巨大的獸皮帷幕,是用一整張巨大的白熊皮製成的,毛色潤白,從中間向兩邊有一些漸變,足足有兩個人那麼高。洞穴裏驟然變暗了,屋子裏的人都停止了說話,一片寂靜。

瑟莊妮把自己的牛角頭冠摘下,放到石桌上,所有帶著頭盔的北地勇士也都跟著摘了下來,同樣放到石桌上。然後瑟莊妮開口了,語氣嚴肅,帶著威嚴。

“七族的祖先來到了不朽斷崖,在這裏建立了凜冬之爪部族,幾十個世代以來,已經有數不盡的鮮血灑在這片雪原上。我們曆經苦難,依靠著意誌與智慧存活至今,是祖先的庇護,也是酷寒帶給我們的力量。今天,我們帶著豐厚的戰利品歸來,這是雪原的饋贈。我們與來自異邦的客人共坐一堂,這是命運的祝福。現在,讓我們共同舉杯,痛飲美酒,不管明日麵對什麼,願今夜惡神不在。”

說完,瑟莊妮舉起骨杯,所有人都跟著舉起酒杯,卡特琳娜也跟著舉了起來,杯子裏的酒很重,憑氣味判斷,這酒應該很烈。

北地勇士們齊聲喊了一句:“哈瑟拉!”然後抬起頭,一飲而盡。

卡特琳娜不確定自己是否也要如此,她嚐試性地喝了一口,先是感覺到一陣濃烈的酸味,緊接著是火辣,她勉強把這一口酒咽下,這股熱流從嗓子流向肚子,又衝到腦袋頂,她打了個哆嗦。

好烈的酒!

她看了看刀鋒之影,發現他已經把空酒杯放下了,旁邊的德萊厄斯也快要喝完了,北地人都在盯著他們,卡特琳娜猶豫了一下,在這種局勢不明朗的時刻,不能冒險違逆傳統。這麼想著,卡特琳娜心一橫,鼓起一口氣,忍著火辣,猛地把杯子裏的酒全喝了下去。

緊接著,她覺得胃裏如同著火一樣,酒氣湧到腦袋裏,心髒狂跳,眼前一片模糊。

北地人那邊爆發了一陣讚賞的議論聲,中間夾雜著說笑的聲音。卡特琳娜聽到瑟莊妮說道:“這是個不錯的女孩,鮑將軍,除了她的頭發。”

鮑說了句什麼,卡特琳娜已經聽不清了。她把杯子放到石桌上,手搭在杯子旁邊,一陣一陣的酒氣衝上來,她喘著氣,看著桌子對麵的北地人,心想,我遲早把他們都殺掉。

大廳裏的氣氛熱烈起來,北地人都放鬆下來,享受著這晚餐的時光。他們用手撕開鹿腿,把肉填入嘴裏,同時用北地語談論著什麼,時不時爆發出一陣笑聲,大廳陷入嘈雜之中。

北地女人撥弄了一下篝火,用幹鬆枝把鐵盆裏的糞餅翻了個麵,火光變得明亮了些。但大廳裏依舊昏暗,所有人的臉都籠罩在朦朧之中,四處彌漫著一種迷離而夢幻的氣氛。

卡特琳娜又穩定了一會心神,感覺好了一些。她想,我真是不喜歡弗雷爾卓德,這裏的人都太野蠻了,瞧他們的吃飯方式,我可做不到。

德萊厄斯把身子湊過來,說道:“大小姐,感覺怎麼樣?”

“還好,但頭暈得厲害。”卡特琳娜看向他,驚訝地發現他手裏正拿著肉條,嚼得津津有味。“噢,少尉,你這吃飯的姿勢真是難看至極。”

德萊厄斯咧嘴笑了,露出了幾道很深的酒窩,他把嘴裏的肉吞咽下去,說:“有肉吃,就是好事,別的都不關緊要。”

卡特琳娜看著自己的盤子,實在不知道如何動手,幾個女人走上來,給他們的杯子裏添滿酒。卡特琳娜克製著想要讓她們送上叉子的念頭,她不知道這種要求是否又會給北地人帶來不敬的印象。

其中一個腰間紮著鹿皮束腰的北地女人特意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是因為她喝了一整杯烈酒,還是因為她頭發的顏色。

卡特琳娜對德萊厄斯說:“用手吃飯,如果被諾克薩斯的貴族知道了,肯定會被嘲笑一整天的。”

德萊厄斯笑了笑,沒說話,嘴卻嚼個不停。他說:“大小姐,貴族的事情我不懂,不過,你最好吃一些,保持體力是最重要的事,尤其是在陌生的地方。”

卡特琳娜冷哼一聲,倔強地說:“像個野蠻人一樣地吃東西,那與野蠻人何異?”